顾知望摸了摸鼻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茫然,“不是,他不授课了?”
顾知序则是有些担忧,怕周夫子急色匆匆是去找顾律告状,于是问了声。
虽然还没正式入学,但顾知序已经早早知道夫子告状的威力,李氏一向对李松山极尽偏爱,唯一一次动手,便是私塾夫子与李氏说李松山在学堂不思进取。
他只和周夫子相处了两天,还不知周夫子性情,顾知望却是摇了摇头,不怎么紧张。
“应该不会。”
周夫子只有当年胡子被剪气极才找顾律告过状,其他时候还从未如此。
总之是比崔氏学堂里的夫子顺眼。
不过说着说着他又有些不自信起来,周夫子刚才那模样貌似气的也不轻。
不管了,为了没发生的事操心干什么。
“阿序,我教你认字。”
顾知望拿笔在纸上落字,神情认真,一气呵成。
顾知序侧眼看去,夸赞的话中途咽了回去,才知道原来望哥儿说的话不是谦虚。
这字飘逸的厉害,属于另一种层次的龙飞凤舞,龙翔九天,恍惚用这一张纸都是委屈了,要容不下这字。
顾知序想到县里郎中开的药单子,觉得就挺像。
一样叫人琢磨不透。
不过就算字叫人认不出来,郎中照样受人尊敬。
就像望哥儿小小年纪,一样能将周夫子辩的说不出话来。
顾知望今天算是舍命陪君子了,往常一看到书就坐不住的人,今天硬是耐下性子陪着顾知序念了一天的书。
傍晚,两人结伴去了千山堂。
用饭用到一半,下人进来说周夫子突然病了,和顾律云氏告假两日,不能教顾知序了。
周夫子身体算是健朗,很少有生病的时候,云氏不由问道:“病的可严重,有没有请郎中?”
“奴婢见周夫子面色不太好,不过夫子说无大碍,不用看郎中。”
顾律放下筷子,他知道这位姨表伯父不爱麻烦人的性子,直接吩咐道:“请郎中给他看。”
丫鬟应了声退下。
桌上,顾知望与顾知序同时侧头,互相对视了眼,心里都有点心虚。
云氏还在疑惑人好好的怎么就病了,顾律却是已经朝顾知望看去了。
顾知望连忙低头扒饭,慌忙到脸上沾了饭粒也不知。
他哪知道周夫子心理如此脆弱,不过是说了两句意见相左的话,就被自己气病了,
惹不起惹不起,他以后见到人绕道走行了吧。
顾律看在他明日上学的份上,收回目光,不再深究。
*
许长时日没有上学,顾知望隔日果然起晚了。
早膳来不及吃便着急忙慌出了门,外面天才刚亮不久,中途要经过一段城南的商街,这个时间街上的人已经逐渐变多。
吆喝的胭脂铺子,喷香的早点摊子,隐隐传出唱腔的戏楼和络绎不绝的茶馆,组成了一副热闹繁盛的景象。
顾知望掀开车帘,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连连退让,不远处是卖着炸糕的摊子。
他手一指,“云墨,买三份回来。”
云墨脸色顿时为难下来,“少爷,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今天不是例外嘛。”顾知望捂着肚子卖惨,“难道你要让我饿着肚子吗?云墨。”
云墨商量:“我们到前面的酒楼去吃好不好?马上到了。”
他说的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酒楼金日泰,那是云氏的产业,来往多是达官贵人,里面的菜系用料绝对的干净严格。
顾知望早吃腻了,闹着不肯,云墨最终还是没拗过他,下了马车。
离了顾府的少爷就像脱缰的马,不是他能压制住的。
热乎乎的炸糕金黄酥脆,顾知望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因为即将上学而饱受摧残的心灵被抚慰了稍许。
他将剩下的两份炸糕给了云墨和外头的车夫。
车夫接的爽快:“多谢少爷。”
顾知望嘻嘻笑着,手动将云墨耷拉的嘴往上扯了扯,“给你吃还不高兴,要不我再收回去?”
云墨吓得连忙将自己那份收好,他不重口腹之欲,能吃饱就行,真正在意的是少爷会不会吃坏肚子。
马车缓缓停在崔府外,顾知望下了马车,领着云墨进门。
往右走是崔家专门为学堂开辟出的地方,呈一个开放式的田字形,一共四间屋子。
中间的空地用来自由活动,学堂后面是膳堂。
顾知望的学舍在右边第二间,里面的学子已经到的差不多,夫子还没进来,学舍里闹哄哄一片。
不过这种状态直到顾知望进门,便消失于无形了。
顾知望接过云墨递过来的书箱,放在桌上。
“哐当”的一声,成为学舍里唯一的声音存在。
顾知望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四顾了圈,“都看着我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呀。”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只是也不再如之前的气氛热烈了。
其中一个约莫八九的少年主动走过来,一脸我知道你难过的表情,安慰道:“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我们都知道的,绝对支持你。”
顾知望一脸莫名其妙,“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痛快的?”
后桌的男孩也跟着凑了过来,“望哥,你放心,那些碎嘴子的都被我们哥俩收拾了。”
后排这块风水宝地是专为顾知望几人设定,虽然读书不行,但顾知望在学舍里人缘不错,玩的比较好的主要有三人。
崔漳,郑宣季,王时。
郑宣季便是后桌那位,镇国将军府的嫡出三公子,和顾知望一样是个火爆性子。
王时,家中经商,和云家情况相似,家中有个嫁作五品官的长姐。
王时今年九岁,是丙舍年龄最大的学生,一直未能通过考核升到乙舍。
崔氏学堂不光有入学考核,还有分级考核,每半年一次。
四个学舍分别名为甲乙丙丁,甲为最优级,代表已学完四书五经及策问,可以参加童生试的程度。
王时不同于顾知望等人,他被家里寄予厚望,指着他参加科举改变门楣,回回考核不过,王时都要挨一顿打。
至于前排那些,大半都是崔氏族中人,还有些是特招进来的寒门子弟,减免了束脩和食费。
前头大多数人都看不惯后面的,此番顾知望身份揭穿之事,多的是人想看笑话,不过丁舍里有崔漳几人震着,再加上前几日顾知望在宴席上一战出名,陈致和至今伤还没好,来不了学堂。
因着这些,也没人敢真和顾知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