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望,你重复一遍我刚讲过的内容。”
傅九经低头凝视他已久,给过机会顾知望没抓住。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顾知望被身后的郑宣季戳醒,站起身时还有些猛地没反应过来,正骑虎难下之际,前头的王霖默默将书本翻到所讲的内容,特意做了标记背在身后展示。
这个距离……顾知望眯了眯眼,除了黑乎乎的一团字,什么也看不清。
傅九经将底下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什么也不说了,一手持书指向外头院子。
这熟悉呀,顾知望拿上自己书本出了学舍,往院里树下一站。
傅山回归老本行,守在一侧监督,还算贴心指出今日所学内容,照例找他背诵出来后才能回去。
顾知望摇头晃脑意思意思背了两句,逐渐往傅山身边靠拢。
“山叔,傅夫子有姓商的好友吗?”
傅山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你是罚站来的还是唠嗑来的?
顾知望现编的胡话张嘴就来,“前两日有人在偷摸打探傅夫子,我也是好奇。”
傅山瞬间带了些警惕,“有人寻你打探我们家公子的消息?”
顾知望煞有其事,“就在学堂门口,拉了好几个人问呢。”
“都问了什么?”
“问了傅夫子住哪,是不是在这教书。”
顾知望一敲脑袋,“哦对了,那人说他叫商昭,是傅夫子的好友。”
他仔细打量傅山的神情,注意到他皱起的眉头,眼底透出的疑惑和戒备,瞬间得出一个结论,傅山并不熟悉这个名字。
“所以我才问傅夫子有没有姓商的好友。”顾知望半真半假好奇道:“他和傅夫子真认识吗?”
傅山完全预料不到自己会被个小孩套路,皱着眉神情严肃,“公子母家姓商,但并未有唤商昭的人。”
“那人是何模样,有什么特征,你可还记得?”
顾知望随意糊弄了两句,留下一脸沉思的傅山,自顾自开始背书。
半盏茶后,他身边多出一人。
顾知序手上同样拿着书,站在了树下。
顾知望睁大眼睛,“你怎么也过来了?”
顾知序:“提问没答出来。”
他的回答过于自然,似乎对于自己出来罚站这事再寻常不过。
傅夫子喜欢提问,自从他来崔家学堂后,院子里的樟树底下从来不缺人,顾知望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不是每次都会提前预习今日的内容吗,怎么会答不出来?”
府上的周夫子作为顾知序的开蒙师傅,就算是顾知序入了学也没能松懈。
顾知序升入丙舍时间不长,怕赶不上丙舍的学习进度,常常会找周夫子探讨学习,都已经赶超现在所学的内容了。
顾知序顿了顿,道:“走神了。”
这个解释比较合理,毕竟顾知望自己就是这样被赶出来的。
顾知序注意力没怎么放在书上,朝着傅山和顾知望看了看,忽然道:“望哥儿刚才在和傅山叔聊些什么?”
顾知望刚糊弄过去一个,只能继续,“也没什么,山叔刚刚指点了下我学问上的事。”
顾知序嘴角下沉,察觉顾知望没说实话。
学舍正对着院子,加上位置靠前,他可以清楚看见两人说话时的神情,根本不似在讨论学业。
望哥儿有事在瞒着他。
两人心思都不在书上,自然背诵缓慢,一直到休息时间学子们外出放风都还搁外面站着,被猴儿观赏目光洗礼了遍。
顾知序不动如山,顾知望照例跑神。
谁也没注意甲舍结伴过来的几人。
其中最为年长的少年出面,咳嗽了一声。
顾知望抬头,这才发现自己面前聚集了不少人。
他用眼神示意,有事?
少年绞着衣角,语气并无咄咄逼人,甚至带了请求的意味。
“顾学友,严夫子已经两日不曾回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咱们的师长,你能不能就先服个软,好让严夫子先回来。”
顾知望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他自己要走的,又没人逼他,让我服软请他回来是个什么道理?”
后头的人忍不住开口,“严夫子就是因为你才离开的。”
顾知望:“他走是他自己的事,我还没追究他损坏我名声呢。”
几人见他油盐不进,不由气愤。
“严夫子说的并无问题,当时就你距离书斋最近,除了你还有谁有时间纵火?”
顾知望烦了,“有证据吗?有的话直接找崔大人去,别在这吵吵。”
少年还要再言,顾知望打断,“我拒绝,不商量,你们可以走了,别打扰我背书。”
几人连着被堵回去,怒气高涨,连那少年脸上都带了不快,不过没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云墨已经拦在众人面前,冷着脸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山随后上前,也开始驱逐几人。
两人面相都偏带冷硬,看着便不是好惹的,五人只能憋闷离开,嘴里念叨着顾知望不讲道理。
没人打扰,趁着休息时间顾知望顾知序接连找傅山背完了书,回了学舍。
这头顾知序刚坐下没多久,看见门口处的松香起身又出了学舍。
行至无人处,松香低声汇报:“那日进过书斋的人都是严夫子门下的学生,我按照少爷的吩咐,叫侍童一一试探了遍,听到是严夫子寻人,其中名为张远松的学子反应异常。”
“他是那日最后离开书斋的人,地上有油灯落下的痕迹,很大可能是张远松离开时忘记熄灭烛火,烛台倒塌导致失火。”
“张远松那日用饭中途离开,想来是察觉烛火未熄,在发现已经失火后装作未知,重新回了膳堂,当做毫不知情逃避过失。”
顾知序静静听完,思忖片刻,吩咐道:“我需要有人出来揭露张远松,这个人必须是与他同行的人。”
这事并不难办,严夫子出身贫寒,不难发现,此人骨子里便带有愤世嫉俗的根子,所收的学子也都出身贫寒,却学问优异,被特别准许能自由进入书斋。
顾知序不需要他们去害人,只不过是做那揭露恶行的正举,自古金帛珠玉最为打动人心,这些目前恰好便是他们所最急需的,不愁无人答应。
松香显然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