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望接过云墨递过来的筷子,有些魂不守舍。
连自己夹了什么菜放进口里都没印象。
云墨看不过眼,替他布了菜在碗里,“少爷别光吃米饭,菜也得用。”
顾知望敷衍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空气进嘴里,咀嚼了两下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
云墨察觉不对劲,“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离开前还好好的。
顾知望脑中不禁又浮现方才册子里的内容,方民策三个大字仿佛还浮在眼前,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废井田,开阡陌,推行田地私有制。
保息六,养万民,设养济院,收容孤寡,推行教育普及。
开民智,推习文,保国长……
这些内容太熟悉了,书中大乾朝将在未来的二十年后步入全盛时期,这些政策也将依依推举开,为整个大乾百姓铺展出一条绝对平坦的大道。
而此项政策诞生推行之人名为商昭,正是未来刘瞻身后那位替他运筹帷幄的谋士。
顾知望脑子里被满满的疑惑填满,商昭和傅夫子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为什么方民策会出现在傅夫子这里。
此后二十年才面世的良策又为何如今便颇具雏形?
顾知望一顿饭吃的不知咸淡滋味,一直到下学都心不在焉。
顾知序及时将马凳推移一步,才没致使他踏空摔了。
“在想什么?”
上了马车顾知序忍不住询问。
顾知望手肘撑在腿上支着下巴,做思考状,颇有些高深莫测道:“大事。”
往深点讲,家国大事。
顾知序却想岔了,以为他是因为今日书斋的事烦心,想了想道:“崔大人办事严明,不会听信严夫子偏激之言。”
顾知序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性格,这话只能算是实事求是,同样他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听到书斋着火已经熄灭便未曾起身去看,过后才知顾知望被严夫子刁难。
顾知望关注的点却不在这上面,他自己还没弄明白傅夫子那儿是个什么情况,只好点了点头,略显敷衍。
顾知序很难不察觉到这点,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憋出什么宽慰的话,放弃了。
回到府中,最先迎接两人的是蹑影。
它如今体型越发大了,猛然降落的冲击力顾知望有时是真招架不住,习惯成自然一头埋在顾知序身后。
蹑影见没有可乘之机不满叫了声,退而求其次落在了顾知序肩上。
见此顾知望不满了,声音有些委屈,“为什么它会落你肩膀上,见到我却是站头顶上。”
说起这事他就满肚子郁闷,当初在出京路上时,海东青从天空盘旋俯冲落在赵凌肩上的画面给顾知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觉得可威风神气了,结果轮到自己,蹑影回回遇上他都只想着占领制高点,肩膀那点位置不够它站的,非要盯着他脑袋,怎么纠正都不行。
弄的顾知望都不爱带着它溜达,知道的清楚它遛鸟,不知道的还以为鸟遛他呢。
而最让他不平的,还得是蹑影区别对待的态度,并非是教不会,人家也是会站肩膀的,只不过站的不是自己肩膀,这点就足够令他绷不住了。
顾知序做了个驱逐的动作,被蹑影无视后直接上手,动作熟练迅速,一把禁锢住蹑影爪子,将它调转过来。
手法和抓鸡一个架势,不过也的确如此,顾知序在辽州时李家的鸡圈便是他负责照顾,在他眼里蹑影和鸡属于差不多的物种,不过就是会飞,力气大些。
蹑影整个身体倒转悬挂着,愤怒扑腾翅膀,依旧于事无补,顾知序将它递到顾知望跟前,让他随意处置。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蹑影成了刀俎鱼肉,任人宰割,连叫声都不嘹亮了。
顾知望怪笑了声,开始上下其手,趁着机会好好将蹑影上下蹂躏了通。
蹑影生无可恋,最后寻着机会才挣脱,羽毛凌乱地立在围墙上,忧伤地整理自己。
恰好这时顾知堰下学回府,看见蹑影激动的不行,他这次学乖了,知道事先询问顾知望。
“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顾知望看了眼墙上的蹑影,点头。
顾知堰立刻跑到墙底下,兴冲冲摊开手,满怀期待叫蹑影的名字。
墙上的蹑影分了个眼神给他,继续用喙梳理羽毛。
他平日就不太爱理会顾知堰,今日被惹怒了更不爱搭理人,面对顾知堰不断的叫唤没半点反应,偶尔投下的目光略带轻蔑,跟看什么聒噪的傻子似的。
顾知堰急的不行,回头想要求助顾知望,结果哪还见后头有什么人,早走了。
*
书斋着火的事第二天开始发酵,源于严夫子当众摔下的辞呈,大概是在崔懿那没讨到想要的结果,再加上昨日被傅九经不留情面的痛贬,舍不
走前还放话不将纵火之人严惩绝不归于学堂,明晃晃给顾知望上了回眼药。
他将事情闹大,风向使然,顾知望身上被泼了一大桶的脏水,不明所以的人被带着也开始怀疑书斋内幕,私底下议论纷纷。
顾知望却是心大,还琢磨着那册子的事,一门心思扑在上头。
这不,看见讲台上的傅夫子,盯着人又开始无意识发起呆来。
始终站于刘瞻身后的谋士身份神秘,无家族无妻儿,面目尽毁,只提过一言,曾被困火场灼伤所至。
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密切,性情寡淡,更无从知晓他是什么时候起出现在刘瞻身边,又是何缘故成为刘瞻隐于其后的智囊谋士。
顾知望尝试将商昭与傅夫子合为一人,却还是想不通,就算是意外毁容,出身南翼傅家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傅九经也不该无缘无故改了姓名,连家族都直接舍弃,成为刘瞻身后如同影子般寂寂无闻的小小谋士。
在如何傅九经也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不像会是这样忍气吞声的性子。
顾知望想的投入,一点也未发现上首投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