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灵泽院后还得给画卷送回去,顾知望朝着千山堂的方向迈步,半路上遇见了位携着丫鬟的清丽姑娘,停下离了段距离打了个招呼,“周珠表姐。”
名唤周珠的姑娘是二房曹氏的外甥女,每年有段日子便会进府陪曹氏,正是云英未嫁之身,长相算是出众。
她笑看对面的顾知望,神情很是惊喜,“可巧了,我正要寻你帮个忙,不是什么麻烦事,表弟可否顺手帮我一回。”
顾知望没有一口应下,而是先问道:“周珠表姐是有什么难处?”
周珠从袖子中掏出一枚绣工精致的白鹤香囊,脸上带了丝女儿家的羞涩,“听闻大表哥公务繁忙,怕损耗心神,这香囊里备的是安神助眠的药材,想托表弟替我带给大表哥。”
闻言顾知望微微蹙眉,一口回绝,“大哥向来不收这些外物,表姐还是请回吧。”
没有希望的事他没必要给人留余地,云氏给顾知览挑选的姑娘都是家世门第相当,颇具才情的女子,身为将来的侯府主母,一来周家身为末流主薄小官,门第不够,就算云氏不说什么,老太太那也不会同意,二来周珠此人行事多少带了些轻佻,品性恐怕也入不了长辈们的眼。
据顾知望所知,顾知宏对周珠多有钦慕,周珠明知这点却丝毫没有避讳,也不予回绝,就这样不清不楚吊着人两年,如今又不加遮掩对顾知览表露情谊,这不明摆着要让两兄弟不睦,家宅不宁嘛。
周珠脸色转瞬一白,捏着帕子轻声道:“表弟就如此不留情面吗?”
顾知望:“我只是于你说清楚,大哥他不会收下,叫表姐不用多费心思。”
“你连尝试都未曾尝试过,又怎知道大表哥不会收下。”周珠杏眸微湿,倒是显得自已被欺负了般,“还是说表弟对我心有存见,既然不愿帮忙那便作罢。”
顾知望心里不舒服,索性也不忍着,吊儿郎当道:“我可不是二堂哥,表姐还是省省吧,这招对我无用。”
话落扭头就走,丝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想法。
周珠是二房曹氏的娘家人,论起来这声表姐也不过是礼节性的称谓,帮不帮的都是情分,被人借此裹挟视为理所当然,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眼泪这种东西只对在乎的人管用,否则就是两滴平平无奇的水珠子。
主仆两人停在原地迟迟未动,周珠脸上一片赤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姑娘别气,咱们再想办法便是,姑娘不管是样貌还是这一手刺绣的手艺都赶超京中的贵女,不就是门第差了点,如今的侯夫人还出身商贾呢,不一样稳坐主母的位置。”
丫鬟的劝导叫周珠气消了不少,想到那道在竹林抚琴的身影,以及这偌大的侯府,心中发热。
她轻轻抚摸着自已精心制好的香囊,已不见方才楚楚可怜之态,语气倨傲,“神气什么,若我与大表哥情投意合,修成正果,将来他需得向我低头问安,叫一声长嫂的。”
丫鬟附和:“姑娘这样想才对,和他计较什么?不过是个外姓人,算不得府上的正经主子,将来姑娘要是嫁进侯府,那才是尊崇无限。”
主仆两人边说边笑,正畅想着未来,不知哪来的一团黑泥从天而降,砸在两人头上。
这时节雨水本就多,泥土都湿漉漉的,沾在头上脸上拍都拍不开。
两人尖叫了声,惊吓的不轻,周珠尤为狼狈,哪里还有方才清丽佳人的模样,灰头土脸黑乎乎一团。
顾知沛从花圃中跳出来,指着两人气愤道:“你们不知羞,还在背后说人坏话。”
被当众点出来的周珠脸色青红一片,羞恼道:“顾知沛,你闭嘴。”
“我就要说。”顾知沛气鼓鼓一团,叉着腰道,“大哥才不会娶你,你对我五哥不好,大哥知道只会讨厌你,坏女人。”
周珠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扯花了,忍着气道:“我才是你的亲表姐,将来若是入了门只会对你有好处,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放缓语气,想要稳住顾知沛,“姨母是不是和你说过,让你少和顾知望凑一起,他才是那个外人,你现在还小不懂,表姐肯定不会害你。”
自认为搞定一个小孩很容易,周珠上前靠近,刚要伸手拉人,一团湿乎乎的泥巴便拍了上来。
顾知沛迅速逃跑,朝着两人做了个鬼脸,吐舌头嘲讽,“略略略。”
周珠低头看着自已新裁出的花间裙上黑乎乎的巴掌印,心疼地滴血,几乎要站不稳,丫鬟连忙上前搀扶,“姑娘。”
周珠咬着牙,声音濒临崩溃,“回去。”
顾知望全然不知后面还有这一出,送回了画卷算是交差。
第二天便同顾知序一起回了国子监。
上午的课过后,重新聚上的几人勾肩搭背朝膳堂走去,王霖说自已要单独立府的事,等确定下来邀请几人去看府邸。
说笑间,一道身影引起了顾知望注意。
“是你。”他招了招手,“上次藏书阁的事还没好好谢过你。”
立于槐树下的侍童眼中一亮,快步上前道:“顾公子不必客气,季怀能继续在国子监内留下,全仰仗公子当初出手相助。”
这是顾知望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笑道:“不过是两本书的事,你也算帮了我,便当做扯平,不用总是挂怀。”
那还是刚入国子监的事,在第一天参观藏书阁时,撞见了当时正在擦拭书架的季怀,见他失手撞倒两本书掉进了水桶中,躲在角落里哭的好不可怜,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又恰逢自已有那两本书,便顺手帮了帮,替他将那两本书给补上了。
这小侍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每逢顾知望到藏书阁躲懒时,总会帮他盯着提个醒。
上回更是冒着风险替他在李监丞那圆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