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中窥月 作品

第173章 说客

“要记着的,顾公子是季怀的恩人。”季怀声量浅,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模样招人喜欢。

顾知望本还想多说几句话,那边王霖嚷嚷着肚子饿,要去膳堂,他不好意思朝季怀道:“到时候去藏书阁再聚,我先过去了。”

见他要走,季怀不受控制脚步跟上,很快反应过来止住,匆匆道:“公子上次在藏书阁遗落的扳指被我拾到了,前两日送回了公子斋舍,不知公子收到了吗?”

“你来过我斋舍?”顾知望摸了摸后脑勺,全然没印象,一直随他身侧的顾知序开口,“你去郑宣季屋了,我替你收下的。”

顾知序泛着凉意的目光落在季怀身上,随口道:“在我柜子里,回头用完午膳我去找找。”

“啊?这样吗?”顾知望习惯性道,“那放你那呗,又不急用。”

两人东西经常混在一起,很多时候都分不清个你我,事实上季怀说的扳指他压根没什么印象,不说的话他可能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顾知序目睹季怀变得黯淡的眼睛,勾了勾唇角,“去膳堂吧,听说今日有酸笋脯腊,晚了说不准就没了。”

顾知望一听瞬间躁动,“不早说,赶紧去。”

这时候正是春笋冒头的时候,吃的就是个脆嫩,加上腊肉一起别提多入味。

几人朝着膳堂过去。

独留在原地的季怀望着前面被左右簇拥在中间的身影,却迟迟忘了挪步。

用完午膳,顾知望回了斋舍,午歇了半刻,正赶着起身往学舍过去,中途却被叫住,说是外面有人寻。

国子监正门外,长公主府的马车明晃晃停在了正中间。

长公主贴身女使上前,福身道:“殿下想邀公子到府一叙。”

来的这般突然,想来是有要紧事,否则也不会如此贸然。

顾知望:“我这就回去告假。”

女使一笑,“殿下已经差人和常大人知会过了。”

顾知望猛地咳了两声,女使口中的常大人正是国子监祭酒,底下监生告个假结果捅到了祭酒那,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不受控制,他又忍不住想到书中有关御安长公主和国子监间的恩怨,那可是将整个国子监几乎要掀翻天的女人,起码如今的常祭酒还好好待在自已位置上,没被逼到主动罢官的地步。

女使打开车厢,顾知望弯腰进去,他大概能猜到御安长公主此番邀他过去的缘由。

一路进到公主府内,女使先行进去通传。

顾知望等候在外的功夫听见里面传出的咳嗽声,没一会便被请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安,御安长公主沙哑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不用顾这些虚礼,快坐。”

她面上病容表露无疑,愧意道:“今日寻你寻得匆忙,没耽搁你学业吧。”

顾知望面上做出轻快之色,“公主姨母就取笑我吧,我那学业缺个一二月都一个样,巴不得能逃个课。”

御安长公主被逗笑,脸上的郁气被冲淡了些,指着顾知望道:“你个促狭鬼。”

气氛稍有和缓,御安长公主摇了摇头,语气虽仍有沉重,眼中的哀凄却散了些,“今日找你过来是因为赵凌的事,不知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要去岳北一事。”

顾知望照实点头,“之前去东郊营看角力赛时,赵凌哥提过。”

御安长公主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有关于他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总是从旁人嘴中才能知晓。”

她语气逐渐激动,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岳北那是什么地方,真以为自已本事大,上了战场回回能全身而退不成,他就是在和我赌气,才不愿意待在京城,不想看见我——”

女使连忙轻抚她的背脊,端药的端药,送水的送水。

顾知望站起身,眼中闪过担忧。

想不到当年明媚肆意的女子会因为与自已儿子间的关系变成这般模样。

吃过药后,御安长公主情绪稍有好转,挥退众人,苍白着脸看向顾知望,“吓到你了吧,他们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这两日受了些风寒。”

顾知望看她的样子却觉得不仅是受了风寒那般简单,距离上次相见,可是瘦了不少,整个人萎靡不振。

“公主姨母今日找我过来,可是因为赵凌哥的事。”他主动提及。

御安长公主语带请求:“姨母如今算是彻底没了办法,你赵凌哥也就与你稍加亲近些,姨母知道这样会让你不好做,却还是希望你能去劝劝他,让他别那般冲动。”

顾知望不算意外,只是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明白,他看向上首面带期待的女人。

道:“我会试着和赵凌哥谈谈,但有一点,我观赵凌哥并非是冲动之人,也并非是因为赌气等等原因才执意要去岳北。”

闻言御安长公主一愣,顾知望继续道:“他进入军营一步步靠自已摸爬滚打,半点不曾言过苦累,姨母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早有从军上战场的念头?”

御安长公主似是陷入沉思,半天没有回应,顾知望便也保持安静,隔了小半刻功夫,听见她恍惚一声道:“这孩子,真是随了他父亲。”

顾知望轻眨了下眼,他很少听到任何有关于赵凌父亲的事情,像是某种需要避讳的存在。

“罢了。”御安长公主道,“你只管试着劝劝他,要是无用也无甚关系,不用多想。”

顾知望应下,知晓她身子不适,起身告辞。

女使领着他出了屋子,在经过风雨连廊时,却撞见了急匆匆赶回来的赵凌。

他还穿着战袍,脸色冷凝,女使慌乱了瞬,轻声解释道:“顾公子前……”话还未说完,便被沉着脸的赵凌呵退。

紧接着顾知望被带到了赵凌院内。

门还未合上,赵凌便已忍不住道:“不管我母亲寻你何事都无需理会,我待会叫人送你回国子监。”

他像是某种被踩中尾巴的兽类,除了在当年大高庄一路洁癖发作阴沉着脸,顾知望便已经许久不见他情绪如此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