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乖乖躺在软枕上，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眨了眨杏眼，目光专注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十一。
“查过了，这些谣言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在传，只是碍于生产队是朝廷的部门，又有驻军镇着，没人敢明目张胆地闹。”
“目前无法判断散播谣言的工人是被人煽动的还是真正的奸细，涉及的人太多，在这种人心惶惶的局势下，并不方便清理太多的人，所以我并未急着揪出奸细。
“这时候贸然出手，的确容易反倒被对方利用，无论是否杀对了人，一旦见血，就会变成下一个煽动百姓的说法，毕竟大家可是实打实地看见朝廷杀人。”小晴轻轻点头，肯定了十一这个观点。
杀人的确不是上策，刚受灾的百姓，对朝廷的信任还在重建之中。
暴力的镇压并不能长久，他们目前需要的是共同的信仰。
十一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这张包子脸认真起来的时候就会绷紧，非但没有给人认真严肃的感觉，反倒会让他觉得这是小孩子在故作老成，没忍住就伸手了。
“这也是非常无奈的事情。”十一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
“别说这里是鹿省了，就算是京城，也不见得多么太平。”
“这些年来，大夏朝廷由上至下的腐朽，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国力衰落、民不聊生。”
“裙带关系、利益关系，掏银子就能买官，这种环境下自然也方便敌国奸细的渗透。”
“大夏朝廷，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甚至一些敌国奸细，都当上三品大员了。”十一轻笑，只看他那轻松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在谈什么朝廷危机，而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天气之类的话题。
“在京城的时候，我偶尔会向某些人、某些部门放出风声，暴露自己的行踪。”
“你是在故意下套，放任那些奸细刺客对你的刺杀？”小晴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当然。”十一笑着对上了她的视线。“不是为了这个，难不成我还有什么癖好，喜欢被人砍？”
“谁知道呢？”小晴调皮地眨了眨眼。
十一轻笑，丝毫不恼。
“每一次对我刺杀，不但能杀掉几个刺客，还能顺藤摸瓜，拽出不少人。”他的笑容里满是自信。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敢整天往外跑以自己为诱饵，就为了揪出一些奸细刺客，自然是因为对自己武艺的自信。
凭借他的武艺，即便是面对围攻也能支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安排的人前来支援了。
京城里，即便是最偏僻的街道，附近驻军与巡逻卫队得到消息再赶来都用不了多久。
刺杀就是这样子的事情。
这是阳谋。
他有自信只带玄平师兄一人，独自去到偏僻的地方，且能支撑到援军来到。
刺客们在拼，在援军过来之前、在极短的时间内围杀这位落单的皇帝陛下。
就算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刺客们也会冲进去。
毕竟皇帝陛下落单，这诱惑太大了。
“遗憾的是，现在刺杀我的人越来越少了。”十一笑道。
“从好的方面想，京城里的奸细越来越少了。”
“从坏的方面想，那些奸细越来越谨慎了，要揪出他们可不太容易。”
“这里是鹿省，情况比京城复杂多了，生产队这十几万人，被安插了多少奸细，根本数不过来。”
他神色认真起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
“有的情况下是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但眼前这种情况明显不适用。”
“大范围的杀戮清理是行不通的，这种最底层的奸细根本不值钱，甚至对方巴不得我们动手，一个滥杀无辜的朝廷可笼络不了人心。”
“不过要解决也不难。”十一展开名册，修长的手指在纸上轻点。“这生产队里，多的是我们的人。”
阳光照在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列整齐。
小晴视线上移，便看到了那份名单。
名单上记录的却不是散播谣言的奸细，而是他们生产队的底子。
“饺子坡的老班底都在。”十一指着几个名字。“老马、二狗、小梅、陈工……他们带出来的人也可靠。”
“这生产队里多的是我们的人，别说这生产队就是大夏朝廷的东西，这生产队就是以饺子坡生产队里的骨干为基础建设的。”
“这些饺子坡出身的队长、分队长小队长以及匠人都非常可靠，这些队长、小队长、匠人在这段建设生产队的工作时间里也有发展了不少下线，带出了不少学徒，他们也一直有在留意人品过关、忠诚度可靠的人。”
“大队长老马随随便便就能召集不少信得过的人，这些人遍布整个生产队，从分队长、小队长、学徒、黄帽子普通工人都有，要散布谣言，我们优势更大。”
小晴点点头，表示懂了。
十一唇角微扬。“前日老马就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天只是初见成效，日后我们的‘谣言’越传越厉害，你会看见更明显的效果。”
他俯身凑近，俊朗的眉眼在逆光中格外深邃。
小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熏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她莫名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在老太太的屋子待久了，小晴很喜欢檀香的味道。
虽然她以一手调香技术闻名京城，但实际上她最喜欢的反倒是这种简单的味道。
“我们要传个新故事。”十一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小秘密。“就说……任家老祖早在十年前就预见了这场灾祸。”
小晴眨了眨眼，长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闪。
小晴眨了眨眼，长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闪。
“老祖显灵托梦。”十一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特意选中了最聪慧的任四小姐，在梦中传授无上医术。”
小晴的脸“唰”地红了，从耳尖一直红到脖颈，像颗熟透的小桃子。
她想跳起来给对方一下，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羞恼地瞪着十一。
“我……我才没有……”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软糯得不像话。
她整张脸都红了，自然是因为瞬间听明白了十一话中的“应对之策”。
前后一联想，她便想明白了今日那些病患、药童，以及两位老大夫看待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敬意。
前头那两位老大夫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她说什么方子都不带质疑的，干脆听话得就像是小药童跟着老师傅一样。
十一忍俊不禁，伸手点了点她红彤彤的鼻尖
“至于我们四小姐走两步就喘的样子……”
“慧极必伤嘛。”十一故意拖长声调。“学了神仙医术，总要付出点代价。”
小晴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动弹不得，只能气鼓鼓地别过脸不看他。
阳光照在她红透的耳尖上，几乎要透明了一般。
十一低笑着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还早呢，谣言这东西，传播开来后，还得要有发酵的时间。”
“反正对于你来说，只需要继续做好你先前的工作就行。”
“你说过，一个优秀的医者，应该先取得患者的信任，你可是给我讲过医不抠门的。”
“得到患者的信任，手底下的老大夫、药童更加听话，对于你来说不是好事吗？也更方便你的工作了啊。”
“可这……”小晴还是往杯子里躲了躲，露出来的半张小脸上带着好看的红熏。“这也太羞人了……”
她这副羞恼的模样实在可爱，十一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好休息，我们的小神医。”
小晴闻言更羞了，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似的。
她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只是那红扑扑的小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彻底出卖了她。
十一轻笑着起身，临走前还不忘把窗帘拉严实些。
房门轻轻合上的瞬间，他听见被子里传来一声小小的、羞恼的呜咽。
十一轻轻合上小晴的房门，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收敛。
他转身时，玄色衣袍在廊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方才那个哄着小晴吃药的温柔兄长仿佛从未存在过。
“仔细照看着。”他低声嘱咐守在门外的春桃和夏荷，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姐若醒了，立刻来报。”
两个丫鬟福身应是，十一已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
老马的宿舍就在小晴所在的小木屋东侧，是间不起眼的青砖小屋。
十一推门而入时，老马正坐在案前核对名册，见他进来立即起身行礼。
“都安排好了？”十一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手指轻叩桌面。
老马关紧房门，转身时脸上的皱纹都绷紧了。
“回陛下，都按你的吩咐布置下去了。”
“开荒队、杂务队、耕种队、建筑队，几个新成立的分队甚至是大队部、各宿舍营区，全部都安排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