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璇走过去拾起已经僵硬的小鸟,轻声道,“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随手将小鸟丢进一旁的池塘,看着它慢慢沉入水底,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成那副慵懒而高贵的模样。
“来人。”
她轻唤一声,凌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主子有何吩咐?”
“去告诉金春,计划有变。”
靳璇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让他告诉靳蓉,本王会提前一日出发,而且只带十名近侍。”
凌音一愣,“这……会不会太明显?”
靳璇冷笑,“就是要明显,靳蓉生性多疑,若一切都太过顺利,她反而会起疑心。现在让她觉得有机会‘识破’本王的计划,她才会更加确信这是真的。”
凌音略一躬身,“殿下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
靳璇叫住她,“查一查那个柳夫人是真的病了,还是另有隐情,顺便再派人盯着太医院。”
凌音领命而去。
靳璇独自站在亭中,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兀自盘算着。
靳翎身死那年,才不到三十岁。
所以,靳璇合理推测,即便是没有靳蓉时时刻刻想置她于死地,只怕女帝也不会让她一直放纵下去。
这两年来,她眼见着靳怀因为她一次次的挑衅而动怒,又硬生生忍下来。
不难受么?
靳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依她现在的判断来看,只怕不到五年,南疆就会再起战乱,届时,只怕就是她的死期。
所以,她处处挑衅,逼靳怀露出马脚。
因为至少这五年内,靳怀无论如何,都会保证她不会出事儿。
靳怀可还指望着她镇压边疆部族的乱斗呢。
想到这里,靳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走向书房,墨色衣袍在身后翻飞,如同展开的猛禽羽翼一般。
与此同时,二皇女府的丝绒床榻上,靳蓉正对着铜镜查看身上的伤痕。
青紫的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她只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凌音那个贱人……”
靳蓉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但提到凌音想起来靳璇,她的脸上不受控制的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过也多亏了她,否则,本王又怎么会知道靳璇那个贱婢的行程呢?”
她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鸾一,“金春还说了什么?”
鸾一低声道,“金春说,摄政王对这次出行极为重视,似乎是西山军营中有人对她不满,她要去亲自镇压。”
靳蓉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之色,“真是天助我也!军营生变,她只带二十人……这是上天赐给本王的机会!”
靳蓉的情绪很是激动,连袍子都没打理好,就不住地殿内踱步,“去,告诉柳夫人……不,算了,她最近总是劝本王忍耐。”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本王容忍了靳璇多少次?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让本王如何能忍?这次,本王要自己做主!定要让靳璇好好栽个跟头!”
她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京城地图,手指在西山道上重重一点,“就在这里设伏,五十人对二十人,又是突袭,胜算很大。”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靳蓉忽然皱眉,“不过靳璇这人一向狡猾多端,会不会有诈?”
鸾一抬头看了靳蓉一眼,只觉得自家主子现在的状态有些癫狂了。
但这些话就是再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就这么说出来。
鸾一略动了动跪的有些发麻的膝盖,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说,“殿下,金春说,摄政王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暴露了。而且凌韵在校场的话也是无意间说出来的,属下认为,应该不会有假。”
靳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行,还是太冒险。”
她忽然眼睛一亮,“这样,你让金春想办法再确认一次,就说本王刚得到消息,靳璇可能提前一日出发,看他怎么说。”
鸾一领命而去。
靳蓉独自站在殿中,心跳如鼓。
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赢了,靳炅就彻底失去了靳璇这个左膀右臂,到时候,她再随便找个由头,让母皇废了她的太女之位。
若是输了……
不,这样好的先机,她怎么可能输?!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笑得愈发狰狞的时候,摄政王府东苑书房中的靳璇正对着铜镜,练习着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
“靳蓉,你竟然埋伏本王?”
靳璇对着镜子低语,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笑意,“演得应该够像了吧?”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密折,那是西山军营将领晁寄曾经写给靳翎的效忠书。
说起来,晁寄这人曾经是靳翎的部下,也是有些传奇故事在身上的。
据说,当年晁寄在东北沼泽地里中了埋伏,被敌军一剑射在了膝盖上,膝盖骨都碎成了好几块,浆糊都难以糊起来。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了京城,太医院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来真本事来。
眼看晁寄作为一员大将就要损失一条腿,是靳翎将她带回了摄政王府。
也不知是从哪里请来了名医,短短三个月的功夫,竟然将晁寄膝盖上的碎骨给接了回来。
虽然也有一些碎的不成样子的骨头拼不起来,但至少不至于砍了这条腿去。
就这样又休养了半年,许是多少还是从膝盖处挑出来了些碎骨头,晁寄的右腿比左腿稍稍短了寸许。
不过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甚至策马扬鞭也使得,根本就不碍事儿。
也正是如此,晁寄恨不得将靳翎看做是再生母父,要不是靳翎早殇,只怕靳翎说一句想要皇位,晁寄都能连夜领兵去皇宫杀个三进三出。
靳翎身死之时,晁寄就在靳翎身边,也在靳翎临终之前答应了她,“没能报殿下救命之恩,属下难辞其咎,日后定会护好幼主,便是为世女一死也毫无怨言。”
靳翎就那样死在了晁寄怀里。
那个时候的靳璇,还只是个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