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昭看着秦东阳痛苦的表情,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原来他不是嫌弃她,而是在自责。
可是,柳婉婉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夫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将军府内总算安静了下来,老夫人也沉沉得睡了过去
苏氏安排好守夜的丫鬟婆子,转身离开老夫人的院子,步履沉重地朝内院正厅走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绣着一朵半开的芍药,是柳婉婉离开前亲手绣的。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那把太师椅上,那是柳婉婉曾经日日坐着处理家务的地方。椅背上的雕花已经有些褪色,却依然能看出当初的精致。
苏氏轻轻抚摸着椅背,回忆起柳婉婉在时的光景。那时的柳婉婉总是面带微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沉着应对。就连老夫人半夜发病,她也能守上一整晚,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地料理家务。
“夫人,刘嬷嬷来了。”丫鬟小声禀报。
苏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
刘嬷嬷快步走入,脸上带着焦急:“夫人,府中的月例银子又不够用了。三少爷说要添置几件冬衣,可库房里”
“我知道了。”苏氏打断她的话,“先用我的私房钱周转。”
刘嬷嬷千恩万谢地退下,苏氏却愈发感到疲惫。自从柳婉婉离开,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廊前的风灯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氏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恍如置身坟墓。她想起柳婉婉离开时的笑容,那时她还不懂,如今却感同身受。
“夫人!”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二爷和二少夫人又起争执了!”
苏氏站起身,还未开口,又一个小厮跑来:“老夫人那边老夫人听说二爷的事,又气得喘不上气了!”
“快去请大夫!”苏氏顾不得休息,提着裙摆快步往老夫人院里赶。
老夫人的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端着药碗进进出出。
“这是第几次了?”苏氏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发青的老夫人,心中一阵酸涩。
“回夫人的话,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贴身伺候的张嬷嬷低声道。
苏氏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她握住老夫人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京城另一头的京卫指挥使司。
秦东阳站在衙门前,看着那块崭新的牌匾,心中五味杂陈。从五品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这个位置看似体面,实则尴尬。
“秦将军,大人请你过去。”一个小吏匆匆跑来。
秦东阳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正堂。他的上司桓承义正在那里等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说秦将军在望龙关战场上很是威风啊。”桓承义慢条斯理地说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
秦东阳抿着唇:“不敢当。”
“不敢当?”桓承义冷笑一声,“我听说,你在战场上可是连东陵王殿下的命令都敢违抗。”
秦东阳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桓承义是在故意刁难,但他不能发作。
“那是下官一时判断失误。”他低声道。
桓承义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判断失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差点让一个军团全军覆没。若不是东陵王及时赶到”
“大人!”有下属官员突然推门而入,“户部那边催着要今年的军饷清单。”
桓承义这才收敛了几分,挥手示意秦东阳退下。
走出衙门,秦东阳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还长着。但至少,这是个实职。总比在家里看着妻子和母亲吵闹不得安宁要好。
另一边,秦府内。
端昭站在院中,望着手中那份兵部文书,手指微微颤抖。纸张在微风中轻轻作响,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将军卫甲令牌、印章、武器,全部都要上缴。”那公文上的字迹刺痛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刺入她的心脏。
连那身兵服,也要收回。
端昭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她的目光扫过院中那些精心布置的陈设,每一处都彰显着将军府的尊贵。可现在,这些在她眼中都变得讽刺起来。
“砰!”端昭一脚踢翻了院中的花架。青瓷花瓶应声而碎,碎片四处飞溅。
“二夫人,您别这样!”丫鬟碧红想上前劝阻,却被端昭凌厉的眼神吓退。
“滚开!”端昭厉声喝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院中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一步。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将军夫人如此失态。
“贱人!”秦少柔倚在廊柱上,冷眼看着端昭发疯般砸着院中物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
若不是这个女人,二哥也不会和柳婉婉退婚。柳婉婉也不会嫁给东陵王。想到这里,秦少柔的眼神更加阴冷。
“大夫人,要不要去看看?”丫鬟小心翼翼地问苏氏,“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出大事。”
苏氏正在绣着一幅花鸟图,听闻此言,手中的针线都没停,“由她去,在自己院子里发疯,与我何干?”
“可是”丫鬟还想说什么。
“够了!”苏氏终于放下手中的绣活,“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粗鄙武夫,也配在将军府耀武扬威?如今连军籍都被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病榻上的秦老夫人听闻此事,目光渐渐暗淡。她轻抚着床前的紫檀拐杖,眼中晦暗不明。
“连军籍都被除了?”秦老夫人苦笑,“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同意这门亲事。”
守在一旁的嬷嬷连忙递上参茶,“老夫人别动气,身子要紧。”
“柳婉婉虽也习武,却知书达理,懂得尊卑。”秦老夫人抿了一口茶,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记得她第一次来府上,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哪是端昭能比的?”
“可不是。”嬷嬷附和道,“柳小姐出身名门,又是柳绿枫的师妹,那般气度自然是与生俱来的。”
秦老夫人想起那日在大长公主府,柳婉婉敢于直言不讳的场景。那时的她,虽是单薄的身影,却有着不输任何人的气势。
反观端昭,除了会打仗,还会什么?
在外人面前,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她心里太虚了。
在这凤京城中,没有实力的人,什么都不是。
端昭的家人早已离京,连自己人都避之不及。这般窘境,又有谁愿意伸出援手?
秦老夫人越想越气,胸口隐隐作痛。她后悔招这样一个儿媳入门。更后悔当初没有看出柳婉婉的背景。
若早知她是柳绿枫的师妹,说什么也要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