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秋叶 作品
51. 出了洞窟
走到石道尽头，刺目的天光倾泻而下，闻人浪下意识的去抬手遮挡眼睛。
峭壁之下海浪翻滚，远处海天相接处浮光跃金，数只海鸟掠过浪尖，倏地叼起一尾跃出海面的银鳞。
“都饿出幻觉来了……”
闻人浪牵动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笑了下。抬脚便要继续往前迈，后领却突然被人死死拽住，他无力地眨眨眼睛，疲惫道：“干嘛啊？”
盛玲珑将他往后拽了半步，“怎么？你要跳海自尽？”
“嗯……？”闻人浪从鼻子里哼出气声。
迎面的一股海风吹得人舒爽不已，待白依然的眼睛适应了许久不见的日光后，立刻张开双臂雀跃地欢呼道：“出来了！终于重见天日了！我又活过来了！太阳！大海！白依然——！”
因着动作过大，牵扯到左臂伤口，她立马放下胳膊小声地吸了一口凉气。
这清亮的嗓音在山壁间回荡，闻人浪混沌的脑子骤然清明。
他用力揉搓着酸涩的眼眶，不可置信地俯身趴在地上，双手在温凉的海水中胡乱搅弄一番，待确认不是幻觉之后，他爬起来嘶哑着声音大吼道：“天不亡我！老子可是要活到八十八岁的人！怎会英年早逝！”
最后方的徐清至蹙眉远眺，他们立足之处不过是山崖突出的一方宽石，脚下数尺便是翻涌的浪涛。抬首向上望，唯见怪石嶙峋，杂草稀稀，而海天交界处，无一帆影，只有看不到边际的海水。
徐清至缓缓叹出一口气。
身前盛玲珑叹息一声，一盆冷水浇下：“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闻人浪脸上喜悦还未褪去，疑惑地回头，“什么枣？”
盛玲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闻人浪一脸莫名其妙，忽然一阵海风裹挟着咸腥吹过，彻底拍醒了他的神智。
他缓缓扭动脖子，看向眼前的怒海狂涛，喉结艰难滚动，沉寂少顷后，突然爆发出冲破天际的哀嚎：“苍天啊！我们这要如何离开啊？总不能游回去吧！难不成游个三天三夜，三年三月的？！”
“我现在饿的想吃人！”闻人浪怒吼。
白依然浑身的力气登时卸了个精光，她瘫坐在崖边，双腿悬空，白靴堪堪沾着海水，弯着脊背，半死不活道：“我还以为是生机，没想到是换了个方式死而已。”
“……”
徐清至忽地纵身而起，足尖点着岩壁凸起的石块，衣袂翻飞如鹤，径直向上攀去。
闻人浪抬头仰望：“你干嘛啊？你要抛下我们自己跑了吗？可是你轻功再好也飞不过这苍茫大海啊！”
白依然仰面躺倒，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神情安详如入殓，闭目轻叹：“是啊，下来吧，大家死一块，黄泉路上也热闹些。”
闻人浪闻言，竟也真的躺到她身侧，摆着相同的姿势，嘴里喃喃道：“嗯，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同年同月同日死，也行。”
“还没到绝路呢。”盛玲珑眼角抽搐，“……你俩先起来。”
说话间，徐清至已经跃至峭壁最顶端，扫视着四周碧蓝的海洋，远处天海交界处，依稀可以看见如星点般微小的房屋。
他踩在峭壁斜长出来的枝桠上，修长手指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筒信号弹，扯去了底部的引线
只听“噗”一声。
——是个哑弹。
底下三人：“……”
徐清至眼皮轻跳，将哑弹扔至一旁，随后又取出一枚，这次只听一声“啾”——
高空炸开一朵彩色的烟雾。
他纵身跃下，飘然落回岩壁之上，单手负在身后，神情冷静地眺望远方。
闻人浪眯着眼睛嘟囔道：“这荒海野岛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徐清至没答话。
就在这时，他见远方天际升起赤色烟霞，紧绷的肩线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徐清至肯定地说：“会的。”
闻人浪躺在地上，没看到天幕上红色的烟雾，他持怀疑态度：“你怎么这么有自信啊，我们孤苦伶仃地呆在这里，没吃没喝的，就算是有人来，他们也未必能及时找到我们的方位吧？”
盛玲珑遥望远处，海风拂动她耳边碎发，“会是紫荆她们吗？”
徐清至温声道：“应当是的，就是不知她们几时能寻到此处来。”
“有盼头就好。”盛玲珑也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几日不眠不休让这张素来明艳的脸庞显出几分憔悴，褪去了些许锐气。
徐清至望着她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色，轻声道：“嗯，我们会得救的。”
……
日头渐高，海面几乎被染成了金色，几只海鱼跃出海面，身上鳞片闪着波光粼粼的光。
胃部不适感愈发强烈，盛玲珑捂住腹部，脸色有些发青。她猛地睁开眼睛，抽出无虞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激起来的浪花溅了三人满身。
“阿煦！！”徐清至霍然起身，素来沉静的嗓音带了几分颤。
闻人浪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结巴道：“她，她怎么跳下去了？干嘛啊？”
白依然一手一个肩膀，将他二人摁了下去，有气无力道：“没事儿，她会凫水，水性比鱼还好呢。”
“但她现下怕是没什么力气了。”徐清至拂掉肩膀上的手就要跳下去。
话音刚落，海面破开一道水花，盛玲珑湿漉漉地冒出头来，将无虞剑高高举起，递给三人。
只见那剑身上串糖葫芦似的串着四条金鳞海鱼，鱼尾还在来回颤动。
闻人浪大喜过望，连忙接过无虞剑，笑得一口白牙直晃人眼。
盛玲珑脸色苍白，衣服头发都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她挑眉笑着，漆黑的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徐清至喉间有些酸涩，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一般，他伸手将人拉上来，哑声道：“没事吧？”
“没事。”盛玲珑坐在一旁，拧着衣衫和发丝上的水。
徐清至将外衫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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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披到了盛玲珑肩膀上。
盛玲珑一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皮，道：“多谢。”
那边闻人浪嘴里哼着小调，手脚麻利地刮鳞去内脏，在水里清洗的干干净净。
“鱼兄鱼兄，你们马上就要到我的肚子里了，你们高兴吗？”
白依然屏着气在一旁帮忙，忍不住道：“你说呢？”
闻人浪“嘿嘿”笑了两声：“这可是它们的荣幸！该高兴！”
等处理完他仿佛才意识到什么，呆愣一瞬道：“没火没锅没盐，怎么吃啊？”
白依然也有些犯难：“是啊，总不能吃生的吧。”
盛玲珑起身找了几块石头和木头，扔到他俩身边说：“不嫌麻烦的话，你俩钻木取火吧，我直接吃生的。”
闻人浪一脸悲壮：“看来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得交给我啊。”
说罢，他便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钻火星子出来。
白依然睁大了眼睛，道：“阿煦，你……要吃生的？”
“嗯，以前吃过一次，味道尚可，你要试试吗？”
白依然摆着手后退：“不不不！”
盛玲珑只好作罢，她捡起闻人浪处理干净的鱼，直接用无虞削下薄薄的一片来，鱼肉泛着红，肉质鲜嫩，入口鲜甜。
盛玲珑都快吃完了，闻人浪也没钻出火来，他灰头土脸地问道：“好吃吗？”
“好吃。”
白依然见指望不上闻人浪，便鼓足勇气瞧着盛玲珑，说：“阿煦……你要不……给我尝一口吧。”
接过薄薄的鱼片，她强忍着恶心吃下一片，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发现心里实在接受不了，便摇头拒绝了，自己在峭壁上摘了几片树叶子嚼嚼咽下去了。
她再次躺平，合眼道：“算了，我还是等人来救我们吧。”
“那好吧。”盛玲珑将无虞递给徐清至，说，“自己削吧。”
“好。”
暮色渐沉，海平线上一片火红。徐清至倚靠着峭壁，注视着远方。
白日阳光旺盛，盛玲珑身上衣物很快便晒干了。
她将外衫还给了徐清至，自己支起右腿坐在地上，单手搭在膝盖上，背靠着峭壁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
如果今夜过去，无人来营救的话，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实在不行……
盛玲珑心底烦闷，还没想好最坏的结果，就见远处现了一抹帆来。
她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有船！”
旁边睡梦中的二人立刻惊醒，慌忙起身看向四周，“哪呢？哪呢？船在哪呢？”
“那儿！”盛玲珑指着远方道。
那船看着不小，缓缓地向她们所在方位驶来，船头旗帜猎猎飘扬，隐约可见一道蓝色身影负手而立。
那旗子来回飘荡，看不清上面的字，更看不清船头站着的人。
待船行得近了，盛玲珑轻拧眉头，“好像不是紫荆和珠意。”
徐清至表情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认出了船头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