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梨的绣工极佳,再加之她整日便在院中,并不出门,闲来无事便是刺绣。
不过三日功夫,她便将那块喜帕绣好。
她命梧桐将喜帕叠好,放入一个精致的锦盒中,准备送去杨柳院给姨母过目。
“姑娘,今日外头起风了,披件斗篷吧。”
梧桐取来一件淡蓝色的薄斗篷,细心地为沈青梨系好。
夏日的风带着花香,沈青梨带着梧桐走在府中的小径上。
再过不到一个月,她就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大半年的府邸,成为别人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转过一道回廊,前方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沈青梨脚步微顿,认出了那一袭粉裙的苏婉清。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两人避无可避地打了个照面。
“沈姐姐,好巧啊。”
苏婉清率先开口,声音温婉,“许久没见,姐姐这是要去哪?”
沈青梨礼貌地点头:“苏姑……”
话到嘴边,她注意到苏婉清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粉色的衣裙衬得她肤如凝脂,乌黑的头发已经盘成了妇人髻,发间一支金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如今再称呼“姑娘”已不合适了。
“苏姨娘好。”
沈青梨道:“我这要去我姨母院里。”
自从前两日被抬为妾侍,苏婉清已经听许多人唤她“苏姨娘”。
她虽不喜这称呼,听得多了渐渐也接受了。
可这会儿听到沈青梨也这般唤她,她只觉得格外刺耳。
悄悄捏了捏掌心,她装作不在意,目光落在梧桐手中的锦盒上,“这里头装的什么好东西?”
沈青梨一怔,道:“算不上好东西,是我自己绣的喜帕罢了。”
“喜帕啊?”
苏婉清拉长了尾音,走上前道:“先前就听说过姐姐擅长女红,不知可否让我开开眼?”
沈青梨愣了愣。
但看苏婉清一脸温柔笑模样,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点点头,尴笑道:“苏姨娘客气了。”
说着,她示意梧桐上前。
梧桐很快将盒子打开,露出其中鲜亮又精美的并蒂莲开的鸳鸯喜帕。
苏婉清垂下眼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又换上笑容:“当真是绣工了得,栩栩如生。”
她抬起头,看向沈青梨,“听说姐姐下月就要出阁了,恭喜啊。”
“多谢。”
沈青梨保持着一个客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道,“也恭喜你,如今是府上的姨娘了,日后也能在府中安身立命,有个归宿了。”
她本意是祝福,可这话落在苏婉清耳中却成了讽刺。
一时间,苏婉清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这个沈青梨当真是惺惺作态。
明明她马上就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做正妻,却在这假模假样的恭喜自己在府中做妾。
更叫苏婉清气恼的是,哪怕纳为妾侍的那日,四郎君也未在她院中留宿,而是喝过一杯薄酒后,就推说有公务,先行离开了。
公务公务公务,从前怎不见他这般忙。
还是说他对她并无那个意思?
可她明明也生得不差,如何连个男人也留不住?
能留在府中做妾,更可恨的是,四郎君至今连她的房门都没进过。
“姐姐真是好福气。”
苏婉清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听说那茶商袁家家底丰厚,姐姐嫁过去,当真是衣食不愁了。”
这不阴不阳的话,让沈青梨感到一丝不适。
尤其是苏婉清投来的阴恻恻的眼神,让她莫名有些发冷。
“苏姨娘说笑了。”
沈青梨淡淡敷衍了一句,便准备告辞,“我还有事要去杨柳院,先走一步。”
就在这时,苏婉清身旁的丫鬟杜鹃突然“哎呀”一声。
不等众人反应,便见她手中的茶盘陡然倾斜,一杯热茶直直朝沈青梨泼来。
“啊!”
电光火石间,沈青梨的第一反应不是护住那装着喜帕的锦盒,而是迅速侧身,一手护住自己的腹部,堪堪避开了大部分茶水。
只有几滴溅在了她的裙摆上,晕开几朵深色的花。
“对不起,沈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杜鹃慌忙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却飘向自己的主子。
苏婉清也连忙上前:“姐姐没事吧?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沈青梨皱着眉头,心跳还未平复。
她下意识地捂住腹部,才摇头道:“没事,不碍事。”
说完,她也不再久留,带着梧桐便匆匆告辞,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苏婉清站在原地,眯眼看着沈青梨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回放着刚才那一幕——
沈青梨护住腹部的动作太过本能,就像……
“杜鹃。”
她低声唤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看到了吗?”
杜鹃会意地点头:“姨娘是说沈姑娘护着肚子的样子?”
“有意思,真有意思……”
苏婉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招呼着杜鹃近身侧耳,低声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她院里或是柳姨娘院里最近有没有请过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