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梨打开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布包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地契和银票。
她颤抖着手指翻看,最上面一张是城南一处三进宅院的地契,价值不菲,下面则是厚厚一沓银票,粗粗估算至少有五千两——
“不会让你白跟了爷一场。”
魏缜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沈青梨胸口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自去岁的那个深夜,他半哄半骗的将她拐上了床,一晃眼,竟过去了大半年。
这地契和五千两,实在不算少了。
哪怕不嫁人,也能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安稳无忧。
“喵……”
窗外冷不丁传来一声猫叫,惊得沈青梨慌忙将地契银票重新包好。
她环顾四周,最终决定将包袱藏在了床底的暗格中——
那里原本是存放她私房钱的地方,如今却要容纳这笔足以改变她命运的添妆。
藏好包袱后,沈青梨方才悄声的躺回床上。
黑暗夜色里,她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
四郎君临走时说的那句他比她知道的要多,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知道孩子的存在了?
不,不会。
倘若他知道了她怀有身孕,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怀着他的孩子嫁给旁人?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在出嫁那一日到来之前,她还是老实待在院子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免得再生变故。
各种思绪纷乱如麻,沈青梨辗转反侧,直到东方泛白才迷迷糊糊睡去。
”姑娘!姑娘!该起身了!“
梧桐的声音将沈青梨从混沌的梦境中唤醒。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发现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纱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什么时辰了?”沈青梨撑起身子,嗓子干涩得发疼。
“已经快午时了。”
梧桐端来温水:“姑娘难得睡这么沉,奴婢没忍心叫您,只是厨房那边的午膳已经取来了,再不吃怕是要凉了。”
沈青梨支着额头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因着怀有身孕的缘故,她近来愈发的疲惫嗜睡,好在胃口还算不错,目前并无半点害喜的症状。
在梧桐的伺候下,沈青梨很快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家常的月白色裙衫,一头乌黑秀发也简单弯起一个发髻。
不多时,梧桐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布菜一边说:“奴婢今儿去厨房拿菜,还听了一桩事,姑娘可要听?”
厨房就是整个国公府最大的情报之地,每回府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厨房可以说是第一时间掌握消息。
梧桐这小丫头又耳聪目明,每回去取膳,总能带点新鲜事儿回来。
沈青梨整日在这深宅大院里待着,也不能像府中正经的郎君小姐那样,时不时出去赴宴赏花、寻友喝茶,也只能和梧桐小丫鬟互相说说话,解解闷。
现下听到梧桐的话,沈青梨道:“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是四房那位苏姨娘。”
沈青梨手中的筷子一顿:“苏姨娘?”
“是呢。”
梧桐压低声音,“听说四爷昨晚歇在她屋里了,还从厨房叫了水,今早苏姨娘就派人就赏了厨房。府里都在传,苏姨娘终于得宠了。”
一块枣泥糕突然噎在沈青梨喉间,她急忙喝了口茶才咽下去。
魏缜昨夜明明来了她这里,怎么可能又去苏婉清房中?
若不是他精力旺盛,不嫌折腾。
便是他故意为之,掩人耳目?
“姑娘……”
梧桐小心翼翼觑着自家姑娘的神色,见她蹙眉思虑的模样,心底懊悔,看来四房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在姑娘面前说了。
沈青梨回过神,对上梧桐担忧的眼神,温声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着,她继续垂下眼,吃着枣泥糕。
相较于她的若无其事,崔玲珑的青玉院此刻可算是炸开了锅。
“贱人,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崔玲珑手中的象牙梳便 “啪” 地砸在妆奁上。
霎那间,胭脂盒被震得跳起,她十根丹蔻染红的指尖死死抠住梨木梳妆台,漆面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昨夜四郎君歇在苏婉清院里的消息,像根淬了毒的银针,直直扎进她的心窝。
“连个江南来的狐媚子都看不住,我要你们你们有何用?!滚,都滚!”
“少夫人息怒啊——”
屋内的丫鬟们齐刷刷跪在地砖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石砖。
“息怒,你们这群废物还好意思叫我息怒?”
崔玲珑斥骂着,珠翠满头的发饰随着步伐剧烈晃动,映得铜镜里的面容愈发狰狞。
赵嬷嬷佝偻着背冲进来时,正撞见崔玲珑攥着一个丫鬟的发髻往桌角撞。
“少夫人使不得!”
赵嬷嬷枯枝般的手死死箍住崔玲珑的手腕,“四郎君是被苏姨娘哄去的,您又何苦和下人置气?”
“哄?”
崔玲珑突然笑出声,猩红的唇角勾起扭曲的弧度,“那后进门的苏婉清都能将他哄入房里,为何我不行?现在好了,连个身份卑微的女人都能骑到我头上,还大张旗鼓的去厨房派赏……呵,她炫耀给谁看?”
赵嬷嬷面色也十分凝重,觉着这苏婉清实在是太过放肆。
得宠就得宠,还搞得这般张扬,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
“不行,我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崔玲珑突然沉下脸,指甲无意识地划过小腹。
她嫁入府中已有小半年,却至今未曾与魏缜圆房。
如今苏婉清得了宠,若让苏婉清抢先生出长子……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住她的脖颈,令她呼吸发紧。
“去,去厨房给我熬一碗最烈的避子汤。”
崔玲珑突然转身,凤目里跳动着癫狂的光,“嬷嬷你亲自去,盯着厨娘,若是少放一味药,仔细她全家的脑袋!”
赵嬷嬷见她这般冲动,刚想再劝,崔玲珑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嬷嬷,我不怕的。”
“大不了传一个善妒之名。”
“反正我在京中早有跋扈之名,也不怕再多一个善妒的名头。再说了,难道给妾侍灌药的正室夫人就我一个么?呵,我可不信那些正房夫人个个那般大度。”
“再说了,这一切都是魏缜和苏婉清逼我的。他们一个对我无情,一个对我刻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反正我这守活寡的日子已经过够了,我过得不好,也不能叫他们好!”
“去吧嬷嬷,去吧。”
赵嬷嬷望着自家主子阴鸷又癫狂的目光,心下既惊又心疼。
半晌,她重重叹了口气,点头应下:“老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