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辰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他推着那辆洗得一尘不染的凤凰牌自行车,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黑子叔叔正倚在墙边守门。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下来。
从小到大,只要爸爸让黑子来家里坐镇,那就说明——有大事发生。
“黑子叔叔。”他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黑子点点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北辰没多问,推着车走进院子。
才踏上台阶,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妹妹和弟弟们的笑声。
他略一迟疑,心头那点沉重慢慢散去。
还没进门,傅明珠已经跑出来,抓着他的手往屋里拽:
“哥你快来!你快看看咱家现在多有钱!阿旺叔说这全是为了明月妈妈准备的,他们一家晚上要过来吃饭呢!”
傅北辰往里一看——
整间屋子仿佛被金光吞没似的:
檀木家具打了蜡反着光,墙上的山水画换成了巨幅工笔牡丹。
连茶几上的果盘都换成景泰蓝的,一块块看起来像玉非玉的摆件随意地摆放着。
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贵气……也透着点土味。
傅北辰:“……”
一句话涌上心头:土豪娶媳妇!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因为傅祈年刚好从楼上下来,嗓音不急不缓地吩咐道:
“都上去洗澡,换一身像样的衣服,等下人就来了。”
三胞胎一哄而散。傅北辰默默跟在最后,走得很慢。
*
晚上七点整。
明家的宝马车停在了傅家大门前。
明贺之叫了乔明开车。
这次明贺之穿的很正式,西装还打了领带,针对傅祈年是一回事,见他父母又是另一回事,这是他的教养。
傅祈年早早带着四个孩子在门口列好队,站得端端正正。
傅祈年带着孩子们,和明老太寒暄之后,就带着他们三个人进了家门。
明家人一踏进屋里:“.......!!!!!”
在来的路上,明月跟奶奶和明贺之强调傅祈年有多么多么有钱,说她今生都不会后悔。
明贺之反驳:“就傅祈年那三瓜两枣也算钱。”
明贺之前世就没觉得傅祈年有多有钱,这一世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打脸了。
直到看到眼前这些土里土气却处处彰显着钱钱味道的物品时。
他彻底哑巴了,一张俊脸拉的长长的,都快掉地板上了。
傅祈年挑眉扫了眼明贺之,然后给双方父母做介绍。
出身德国的明老太又是艺术家,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
望着这一屋子藏品级别的物件,她对钱礼貌,对人也客气了。
明家人都是势利眼,刻进骨子里的。
这个......傅祈年太了解了,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能养出明月那种尿性的家人,自然也是同样的人。
晚餐出乎意料地顺利,两家人谈话渐入佳境。
吃完饭,除了傅北辰和傅商盛,两个人凑在一起,坐在角落里聊天。
傅枭和明珠一人一边缠着明老太,拿腔拿调地讲笑话、卖萌、学相声,不停地把老太太逗得咯咯笑。
许是长得像同胞,又是小孩子,明老太太甚是喜欢。
而最别扭的属明贺之了。
——呃,他的亲家公,但要论年纪,怕是能当他爸爸。
明贺之本就因为傅祈年炫富堵得慌。
又加上对着个爸爸级别的亲家公,他有点想起过世的明老爷子。
又想到明月要嫁给大这么多岁的老狐狸!
他心里百感交集,不是很愿意说话。
好在傅祈年事先和傅爷爷通了气。
知道明贺之的性子,既爱面子,又要讲格调。
为了儿子的婚事,他托人打听了明家底细,这才安心上桌。
傅爷爷不动声色地找了几个轻松的话题。
不急不缓地把话题从广州天气讲到深圳的港商投资。
再顺着明老太是艺术家的身份,讲起了他年轻时和岭南画派打交道的旧事。
虽然气氛被一点点拉上来,但明贺之显然兴趣不大。
傅祈年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神情淡淡,突然拿出手机,给东方泽发了条信息——
【你等下过来,见见我老婆。】
东方泽这几天刚好住在傅家。
严格意义上说,他和傅祈年是老亲家了,算起来也好几年交情。
每次来广城出差,他都是住傅家。
上次送明珠回来后,他就没离开,他在广城还有几个商务活动。
傅奶奶拉着明月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她觉得傅北辰说的不太对,这个明月有几分像东方明月而不是沈之意!
“哎呀,你长得真漂亮。”傅奶奶摸着她的手,感叹了一句。
“谢谢伯母。”明月笑着回话,还未反应过来,一只红封袋便塞进她手心,厚实滚烫。
这个时候明月才后知后觉是不是应该给四个孩子见面礼,她不懂这些,明贺之更不懂了。
她拉了拉明老太的袖子,小声问:“奶奶,要给见面礼吗?”
明老太懵了:“我不懂你们中国这一套。”
明月借口上厕所,出去准备红包了。
*
她刚出傅家大门。
远远就看到一道人影走在院门外。
是个穿着笔挺衬衫、西裤、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轮廓清瘦,背影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