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p.m. 天气/多云转阴
麦克马丁兄弟炸薯条专门店二楼,暖黄的灯光裹着油炸食物的香气,老式留声机播放的圆舞曲被窗外呼啸的风声撕得支离破碎。号角攥着褪色的加密电报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上面凸起的摩斯密码,第三次抬头望向墙角的老式发报机。
“还是没有回复?”
围着油渍斑斑围裙的厨子麦克马丁,正用铁夹翻动滋滋作响的炸篮,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
“从昨天守到现在,天线杆子都快被风吹断了。但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伦蒂尼姆来的消息。”
他将金黄酥脆的薯条倒进搪瓷盘,撒盐的动作突然顿住。
“二十多个小时,他们一定已经收到了我的上一封电讯。按说早该有回音......”
“会不会是加密线路出了问题?”
号角的指甲在金属桌沿划出细痕,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震得墙上挂着的 “最佳薯条奖” 铜牌微微晃动。
麦克马丁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角细密的皱纹。
“不好说啊长官。老实说,自毕业以后,我调来小丘郡都快十年了,需要启动这条秘密通讯线路的情报就没几条。”
他突然笑出声,油锅里的气泡跟着翻涌。
“前年年末我跟我们小组长汇报,他问我除了第几个孩子出生以外还有没有话要说,没有的话连常规报告都可以省了。”
“哦,怪不得你开了这家店。”
风笛满嘴塞着薯条,腮帮子鼓得像偷吃坚果的松鼠,油渍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她指着玻璃橱窗里排队的长队。
“连暗号都省了,光闻这香味,谁能想到炸薯条师傅是深藏不露的情报员?”
“这叫灯下黑!”
麦克马丁得意地晃了晃铁夹,溅起的油星在灯下划出金色弧线。
“这主意不错吧?谁让我的代号一直是厨子呢。当时我就想,就算有外人想找我们的联络站,也只会怀疑隔壁书店。”
“唔唔,而且炸薯条味道很好!”
“是吧?哈哈,你们随便吃。”
他掀开保温桶,热气裹挟着浓郁的奶酪香扑面而来。
“小丘郡的土豆质量就是好。当地人很喜欢我的薯条,要不是还记着自己的点灯人老本行,我早就开了五六家分店。”
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墙角静默的发报机上,笑容淡了下去。
“哎,总之,昨天你们用暗号找上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又做梦梦到受训时的事了。”
炸薯条店二楼的空气里,混合着热油的香气与紧张的气息。老式座钟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仿佛在为众人的心跳打拍。号角盯着静默的发报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配枪,良久才开口。
“看起来这条线路,要么早就被废弃生锈,要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摇晃的路灯,压低声音道。
“有人故意捂住了耳朵,不想听我们说话。”
风笛正往嘴里塞着薯条,闻言猛地呛住,咳嗽着抬起头,番茄酱沾在了嘴角也浑然不觉。
“队长,真有人敢截我们的情报?难道是......”
她的眼神警惕地瞥向四周,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号角将写好的加密电文紧紧攥在手中,纸张被捏得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
“不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但这条讯息必须发出去 ——”
她把电文塞进发报机,指尖重重按下按键。
“除了三角铁的发现,汉密尔顿上校和我的对话内容也要如实上报。他对塔拉区的手段,已经快把火药桶的引线点着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希望我们小队能获得更多机动权。”
厨子麦克马丁关掉滋滋作响的炸锅,围裙上的油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油光。他望着窗外巡逻队的探照灯扫过街道,摇摇头苦笑道。
“要申请机动权?这消息要是让驻军知道...... 怕是还没送到军部,就被人半路‘消化’了。”
“唉,队长,虽然我不想说这个,可我们才四个人,上次遭遇埋伏......”
风笛的声音突然低落下去,用叉子戳着盘里的薯条,奶酪拉出长长的丝。
“要是再来一次,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号角伸手轻轻敲了敲风笛的头盔,嘴角扯出一抹安慰的笑。
“这可不像是总把‘冲锋在前’挂在嘴边的风笛说的话。不过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到那一步。”
她的目光转向墙上斑驳的地图,神色凝重。
“只是小丘郡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
“厨子,你在小丘郡待了这么多年,你觉得这里的人怎么样?”
号角看向正在擦拭铁锅的麦克马丁。
“这里的塔拉人,真像汉密尔顿说的那样?”
麦克马丁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军衬衫,上面还留着几处洗不掉的油渍。他往炉子里添了块木柴,火苗 “噼啪” 窜起,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没什么特殊的。你真让一个塔拉人站我跟前,我也不觉得他和其他地方来的维多利亚人有什么区别。再说句大实话,要是日子过得不错,谁会整天想着闹事?”
他叹了口气,用围裙擦了擦手。
“把理想挂在嘴边的人挺多,真装在心里的走到哪都是少数。更多人在意的不过是填肚子,肚子满了的话还有钱包。”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
“汉密尔顿满脑子都是战争,可老百姓只想过安生日子。就像街尾的铁匠,他才不管什么阵营,只要能让老婆孩子吃上热乎饭,让他抡一辈子铁锤都行。”
油腻的吊灯在头顶摇晃,将昏黄的光洒在风笛的脸上,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她用叉子狠狠戳向盘子里早已冷透的薯条,凝结的奶酪丝被拉扯得如蛛网般绵长,“啪嗒” 一声断裂,溅起几点细小的碎屑。
“队长,我赌上自己的军靴!”
她突然将叉子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
“达米安?巴里那个家伙,那天被我们按在地上时,浑身抖得像筛糠,尿骚味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他老婆抱着孩子瘫坐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只知道喊‘别杀我们’......”
她的喉结上下滚动,抓起水杯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在军装前襟晕开深色痕迹。
“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见过太多硬骨头。”
风笛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那些真正的战士被抓时,眼神里烧着熊熊烈火,就算断了胳膊少了腿,也会啐敌人一脸血。可那些人......”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分明就是受惊的兔子,除了蜷缩着求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角落里,老式座钟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仿佛是时间沉重的叹息。号角倚在发报机旁,指示灯的红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的指尖如钢琴家般在桌面跳跃,敲打出急促的节奏,那声音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像极了催命的战鼓。
“越是这样,越不能掉以轻心。”
她的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却在尾音处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汉密尔顿的手段粗暴,但他嗅到的危险气息,未必是错觉。”
突然,她起身走向斑驳的地图,手指重重按在塔拉区的位置,指甲几乎要将纸张戳破。
“当饥饿、恐惧和仇恨填满普通人的胸膛,再柔弱的羔羊也会化作噬人的恶狼。”
她缓缓转头,耳际那道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狰狞的白色。
“三年前北境的矿洞......”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颤动了几下。
“刚开始,不过是几个矿工举着煤油灯抗议。可最后呢?”
她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震落几片墙皮。
“整条街血流成河,连孩子手里都攥着带血的石块!”
炉膛里的木柴突然爆开,“噼啪” 一声炸出几点火星,吓得风笛肩膀猛地一颤。厨子麦克马丁佝偻着背,正在擦拭铁锅的手顿了顿,铁刷与锅底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上个月粮店遭劫,领头的那个小子,我看着他长大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以前见了猫都绕道走,可那天......”
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举着铁棍砸门的样子,眼里根本没了人味儿。”
风笛咬着嘴唇,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她的目光在号角和麦克马丁之间游移,像是在黑暗中迷失的旅人。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总不能看着更多人变成这样吧?” 窗外,一声闷雷炸响,闪电照亮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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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长枪陪伴我很久了,很多人都说我无法最大限度地发掘它的潜能。但是博士,我手中的长枪所能及的范围,我希望是正义所在的地方,只要坚信自己是在为正义而战,我就不会输给任何人。
——格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