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一辆马车飞速驶来,急急停下,迫不及待地叩开长公主府门。
周围早起的人好奇地看着。
“承恩侯夫人怎的一大早来了?难不成出大事了?”
“当然是大事!波斯王拜见皇上不肯行大礼,扬言要比试输了后,才肯行我国国礼。”
“可恶的外邦人!胆子这么大?!”
“大乾人才倍出,怕他个鸟,杀他个片甲不留!”
“你知道什么?波斯提出要女子出战。”
“啊……”
众人大惊。
大乾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在家绣个花、缝个衣还行。
“出战?”
开玩笑的吧?
一时间,长公主府外聚了不少人,都在议论和波斯比试的事。
承恩侯夫人范氏,一脸严肃,急匆匆入了府。
宋谨央昨晚几乎没有合眼,三更时小睡片刻,莫名惊醒,再也睡不着。
索性起身梳洗,早早等着范氏。
客堂里,两人刚刚坐下。
宋谨央语出惊人。
“今儿请你过府,是想麻烦你掌掌眼,挑一挑参加比试的人。”
宋谨央的语气凝重,范氏的心头也沉甸甸的。
“我昨儿接到信,迷迷糊糊半宿,三更天才眯了会儿眼。
这么大的事,就咱俩决定了?”
“皇上全权委托我了!”
范氏一凛。
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旁人避之不及,她却迎难而上。
自己接到信,还反复挣扎了半夜。
长公主却接受得如此坦然,就像本来就是她的事一般。
难怪先帝如此疼爱她,尽一切可能为她谋划。
她想回皇室,就能回。
她想回北疆,就能回。
她想做的事,先帝一早就替她铺了路。
她也果然没有令先帝失望。
此事,由长公主起头,自然最好不过。
如果大乾失败,大可以推到她头上。
说她托大,说她办学不利,说她误国误民。
所有的屎盆子,往她头上一扣,万事大吉。
若胜了,自然是皇上有功,慧眼识珠。
……
无论大乾是胜是败,皇家都有退路。
唯独,她宋谨央没有退路。
她甘愿贝者上自己的名声,也要替皇上分忧解难。
她若是皇上,也会敬之爱之重之。
她当场站起身,一揖到底。
“我代大乾女子,谢长公主成全!”
宋谨央眸光深深。
“夫人,你是我最信重的人!”
范氏的心一跳,只觉得宋谨央的语气不同于往日。
她立刻正襟危坐,认真倾听。
“此战,大乾只能胜,不能败!
但波斯王乃真小人,我必须防他狗急跳墙!
所以,这次比试,我将亲自带队上场。”
“不行!”范氏激动地站了起来,“长公主,您既然知道波斯王的为人,何苦涉险?大可以……”
“不可以!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范氏一噎。
眼泪夺眶而出。
明白道理,和真正做到,是两回事!
她知道宋谨央的意思。
波斯王从没想过自己会败。
万一出现败局,依他的性子,定然睚眦必报,暗中出手。
不论是自伤还是中伤,大乾都有口难言。
若这个时候,皇族有人出事,就能反将波斯一军。
就算不能将对方钉在耻辱柱上,也能打乱对方阵脚,为大乾自证争取时间。
而这出事的人,宋谨央定了自个儿!!!
她,打算用自己的性命破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波斯哑巴吃黄连,所有谋划都落空。
宋谨央拉住范氏的手。
语气轻松闲适,却一下子逼出了范氏的眼泪。
“侯夫人,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事情未必走以那一步。
我只是防范于未然。
若波斯王不做小动作,那可是便宜我了。
做领队,可是大大出风头的事啊!”
范氏一边笑,一边哭。
“长公主这风头,还真独特!要不,这风头,您还是让给我出吧。
我出身范氏,一生低调,除了嫁人那日,还从未出过风头呢!”
宋谨央摇摇头,目光凛然地直视范氏。
“你有更重要的事!”
顿了顿,宋谨央一字一字开口。
“太子册立后,请你说服承恩侯,上表皇上收回爵位!”
轰隆隆!
石破天惊!!!
范氏张口结舌地看着宋谨央,震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这,皇,皇……”
宋谨央缓缓点头。
皇上想中央集权,就必须从世家手中夺权。
皇权旁落,是哪个君王都无法忍受的事。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为太子扫平一切障碍。
而最快的速度,莫过于有人主动提出夺爵。
万事开头难。
有一就有二,后面的事情就顺利了。
范氏恍然大悟。
难怪,皇上近几年越来越信重寒门。
当初点了宋黎入礼部,查清科举旧案。
也是因为他虽出身世家,却长于寒门,心中并无世家的壁垒,反而与寒门齐心。
范氏瑟瑟发抖。
长公主,这是在托孤吗?
“此一事,只有你能做,宋谨央不能做。”
宋谨央目光灼灼地看着范氏。
“夫人,咱们各有合适的事,你的请辞比我的领队更有意义。”
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范氏。
主动夺爵,绝非易事。
如果大乾有一人愿意做这事,那么这个人除了范氏,她再想不到旁人。
范氏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平静地直视宋谨央。
“长公主大义,我若为一己之私,做缩头乌龟,又怎么对得起范家的家训?”
宋谨央笑了。
紧紧地握了握范氏的手,诚恳地说道
“多谢!”
“笃,笃,笃!”
客堂的门被敲响。
刘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长公主,姑娘们都到齐了,已等在藏书楼。”
“好,就来!”
宋谨央起身,理了理衣襟,笑着拉起范氏。
“走,咱们挑希望去!”
范氏急忙拿起帕子,快速擦干净眼泪,挤出一个浅笑。
跟在宋谨央身后,迎着朝阳,向外院走去。
风,渐渐凌厉,吹在身上有微微的凉意。
范氏的心不凉,反热。
不论是比试,还是世家与皇家之争,都让她觉得心潮澎湃。
跟着宋谨央,览尽京城风云,人生,已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