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昭病了。
每到傍晚便高烧不退,太医们束手无措,诊脉时个个愁眉苦脸,却始终找不出病因。
当然,这不能怪他们。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病了。
此时,沈怀昭倚在雕花床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瓶边缘,嘴角微微上扬。
白瓷瓶内混着一种西域特有的“夕焰草”,此草看似与寻常草药无异,吞食后每到傍晚便会顺着血脉逆行,使人高热不退,偏偏脉象与风寒别无二致。
“娘娘。”绿竹推门进来,轻声禀报道,“太子殿下来了!”
“嗯。”
沈怀昭垂眸掩去眼底冷意,起身迎接。
萧容祁面沉如水,迈入内殿。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银发白须的老者,鹤发童颜,气质不凡,见到她,躬身行礼,“老臣见过侧妃娘娘。”
“听闻娘娘身中奇毒,老臣不才,愿为娘娘把脉诊断。”
沈怀昭抬眸,对上萧容祁的眼睛,那目光透着不安和关切,点了点头,“嗯,那就有劳了。”
老者上前一步,掏出锦帕搭在她手腕处,开始仔细的为她诊脉。
半晌。
他神情凝重,收回手,后退半步,对着萧容祁拱手回禀,“殿下,娘娘身子本就娇弱,又屡次中毒,恐怕这毒已深入五脏六腑,普通解药只能暂缓发作,不能根治。”
萧容祁眉头紧锁,沉声道:“可有其他办法?”
老者摇头,语气带着惋惜,半晌,又似是想到什么,建议道,“老臣曾听闻,江南有位隐世神医,手中握有解毒奇方,但那神医行踪飘忽,只在江南一带悬壶济世,可能需要娘娘亲自前往,方有一线生机。”
江南?
隐世神医?
沈怀昭面露疑惑。
若眼前这位老者医术高超,必然发现她是装的。
可对方却煞有介事地说出这番话?
垂眸之际,突然发现老者袖口绣着的金线云纹,那是太医院专门伺候陛下的医者才有的制式,心中已然明了,看来这一切都是皇帝萧景翊安排好的戏码。
所以那日他才会说,这段时日不会让她见到太子。
不想她留在太子身边,便借太医之口,巧妙设局,不过这样也好,反倒给了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机会。
让太子妃和苏侧妃内斗。
萧容祁皱了皱眉,关于什么江南隐世神医的,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不过无妨,只要他能治好沈怀昭的病,就算踏遍江南,他也愿意。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老臣告退。”
“嫋嫋别怕。”萧容祁握着沈怀昭的手,出声安慰,“只要能找到神医,你的身体便可恢复了。”
沈怀昭望着萧容祁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无措的模样,怯生生道,“真的要去找神医吗?可是......”
“嗯,孤会亲自陪你去。”萧容祁宽大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拂过她额前汗湿的发丝,脸上满是心疼的神色,“你再病下去,孤都要心疼坏了。”
“知不知道孤有多害怕。”
萧容祁完全不敢相信如果失去她,他该怎么办...
特别是听到太医们说,毒已深入五脏六腑,无药可解。
沈怀昭抿着嘴唇,内心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开口,“殿下,西北战事吃紧,朝中事务又这般繁杂,您若离京,恐生变故,再说苏姐姐如今又怀有身孕,身边也离不开人照料。”
她抬眼望向萧容祁,眼眶微红,将担忧与不舍尽数写在脸上,可心底却在盘算着如何让太子放弃同行的念头。
萧容祁将她搂入怀中,“在孤心里,你比任何事都重要,战事自有朝臣商议,苏侧妃也有太医和宫人们照顾,孤只想守着你。”
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沈怀昭却推开他,摇了摇头。
“嫋嫋怎能因一己之病,让殿下如此费心?”
若萧容祁真的要陪她去江南,萧景翊估计又要坐不住了。
他可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故意的?
还是试探?
真烦人!
“殿下,您是储君,肩负着江山社稷,也肩负着万千子民的期望,切不可意气用事。”沈怀昭捂着帕子,轻咳几声,“若您执意同行,陛下定会不悦,嫋嫋不愿看到您与陛下产生嫌隙,更不愿成为祸乱朝纲的罪人。”
看吧。
自己真是将善解人意的人设做到了极致,萧容祁怕是更爱她了。
事实上,她故意做出一副体贴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暗笑。
萧容祁听闻,神色终于有了动摇,他顿了顿,接着又缓缓说道,“让你一人前去,孤如何能放心?再说那些庸医连病因都查不出,路上万一再出什么问题.....”
沈怀昭眼里闪过一抹算计,试探着开口,“殿下,您若是不放心,大可多派些得力的侍卫护送嫋嫋去江南,如此,您也能安心些。”
侍卫...
萧容祁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可就算派再多侍卫,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前几日,陛下曾说要派大理寺卿裴珩去江南查案,估计这几日便要出发,若他能一路护送沈怀昭,自然是极好的,可他又突然想起,七夕节那晚,裴珩看向沈怀昭的眼神,是男人看心仪女人的眼神,他又不放心将嫋嫋交给他。
沈怀昭一眼就看出了萧容祁内心的纠结。
萧容祁不喜欢裴珩,是因为他让她有了危机感。
可她偏偏就要给他添堵。
“殿下。”沈怀昭垂眸,掩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嘲讽,伸手轻轻碰了碰萧容祁紧绷的手腕,声音软糯带着三分担忧,“殿下这般为难,可是有什么顾虑?若觉得侍卫不够稳妥,嫋嫋不去便是了,反正只是多熬几日病痛,生死有命.....”
“嫋嫋怎可如此说?”
萧容祁心头一颤,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喉间泛起酸涩,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道,“孤听闻裴卿要去江南查案,不如就让他顺路护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