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洞主暴喝一声,袖口十二枚蛊铃同时震颤。密林深处顿时传来窸窸窣的异响,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来——最前方的铁背蜈蚣足有人臂粗,毒钳泛着青黑寒光;
后面跟着的血蛭群密密麻麻,所过之处枯叶瞬间化作脓水;更远处,数以千计的噬心蚁组成黑潮,颚齿开合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朱允熥周身煞气凝成实质,玄甲上的盘龙暗纹在月光下泛起血色光芒。他单掌横推,掌心赫然浮现出身上的胎记。
罡风呼啸而起,所过之处蛊虫如同撞上无形屏障,坚硬的甲壳寸寸崩裂,化作齑粉随风飘散。几只漏网的金环蛇腾空扑来,却被他随手掷出的银针贯穿七寸,在空中僵成冰棱坠落。
“你……该服诛了!”沙哑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朱允熥拖着沉重的鬼面战戟,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战戟上沾染的血迹已凝结成黑痂,随着步伐与地面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铿锵声。
他撕裂的玄甲下,道道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黑血——显然强行催动九幽玄天神功,已让他经脉寸断。
大洞主脸色骤变,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十二面青铜蛊幡在身后猎猎作响,幡上的骷髅头突然睁开血红双眼,喷出腥臭的黑雾。
然而黑雾刚触及朱允熥周身三尺,便被他掌心迸发的龙形真气搅成齑粉。
随着最后一只蛊虫爆裂,朱允熥的瞳孔骤然收缩,战戟如雷霆般破空而出,戟刃上缠绕的红缨被罡风撕裂,化作万千血线笼罩了大洞主全身阿依娜的裙裾在狂风中翻卷如残破的蝶翼,崖壁凸起的岩石刮擦过她的后背,鲜血浸透了素色中衣。她仰望着逐渐缩小的天空,耳中轰鸣着呼啸的山风,喉间腥甜翻涌:&34;我就要死了么?&34;
意识渐渐模糊时,腰间突然一紧,一股柔和却沉稳的掌力托住她下坠的身体。
恍惚间,她看见玄色衣摆上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男子剑眉星目,正将她稳稳揽入怀中,还未看清面容,便坠入无边黑暗。
崖顶碎石飞溅,朱允熥的鬼面战戟挟着雷霆之势刺向大洞主面门。
大洞主冷哼一声,双掌拍出浑厚掌风,掌力与戟气相撞,爆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朱允熥虎口震裂,战戟被击飞数丈,深深插入岩石之中。
&34;凭你也想杀我?&34;大洞主狞笑未消,忽觉眼前黑影一闪。朱允熥竟借着战戟反弹之力,施展七十二路燕青拳中的&34;鹞子翻身&34;,身形如鬼魅般欺近。
他右拳裹着九幽玄天神功特有的阴寒之气,直直轰向大洞主面门。
大洞主仓促间双臂交叉格挡,只听&34;咔嚓&34;一声脆响,护体真气在阴寒拳劲下寸寸碎裂。朱允熥的拳头重重砸在他鼻梁上,鲜血四溅。
大洞主踉跄后退,惊恐地发现对方拳劲竟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如坠冰窖,圣蛊带来的暖意被迅速蚕食。
&34;圣蛊不过如此!&34;朱允熥抓住大洞主的衣襟,左拳如暴雨般落下。
每一拳都带着阴寒真气,大洞主的惨叫声混着骨骼碎裂声回荡在山谷间。他的护体真气在九幽玄天神功的侵蚀下节节败退,嘴角溢出的血沫都结上了薄霜。
朱允熥太阳穴突突直跳,剧痛如钢锥凿脑。眼前的血雾与崖风轰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应天城内雕梁画栋的宫阙。
春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砖上,穿藕荷色襦裙的美妇人正扶着腰肢在牡丹花丛间漫步,隆起的小腹将织金缠枝莲纹样的锦缎顶得微微凸起。
她指尖抚过绽放的花苞,眼角眉梢尽是温柔,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场景骤然旋转,朱允熥踉跄着扶住朱漆廊柱,再睁眼时已置身御书房。
案头摊开的舆图上,朱砂勾勒的大明疆域气势磅礴。年轻挺拔的太子朱标身着绯色常服,腰间玉带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正躬身行礼:&34;儿臣有喜讯禀明父皇,大丫有喜了!&34;
朱元璋将茶盏重重一放,雪白的胡须都因笑意颤动:&34;好,好啊!大丫又有身孕了!咱朱家人丁兴旺,又要有一位大孙了!&34;
他猛地起身,龙纹皂靴踏得青砖咚咚作响,&34;还请父皇为儿臣的第二个孩子赐名!&34;朱标再次叩首,额间红痕清晰可见。
&34;咱猜肯定是个带把的,允熥&34;朱元璋执起狼毫,浓墨在宣纸上晕染出苍劲字迹,&34;熥者,火之盛也。愿我皇孙如炽火燎原,护佑大明江山!&34;
豪迈的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朱允熥望着祖父年轻时威严而慈祥的面容,喉间泛起苦涩——原来自己名字里竟藏着这般期许。
场景如破碎的镜面再次重组,朱允熥的意识被拽入东宫偏殿。新入府的太子侧妃吕氏正倚在湘妃竹榻上,丹蔻染就的指尖捏着一方素帕,轻声对贴身宫女吩咐:&34;太医院新制的安胎药,仔细些熬。&34;
宫女领命而去,步履匆匆穿过回廊,在厨房角落掀开药炉。朱允熥屏住呼吸凑近,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个暗褐色纸包,粉末簌簌落入翻滚的药汤,腾起一缕不易察觉的黑气。
药香混着诡谲的气息飘进主殿。常氏扶着隆起的腹部半靠在软垫上,发间金钗随着动作轻晃。
吕氏莲步轻移,玉手托着描金瓷碗笑意盈盈:&34;姐姐这段时间辛苦了,妹妹特意去太医院求了这个安胎的方子,补身最是见效。&34;她舀起一勺汤药,热气氤氲中,朱允熥分明看见碗底沉淀的细微颗粒泛着诡异的青芒。
常氏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笑意,腕间羊脂玉镯轻碰瓷碗发出清响:&34;那就多谢妹妹了。&34;
她接过汤药时,朱允熥看见母亲指尖还沾着晨露打湿的牡丹花粉。滚烫的药汁即将触及唇瓣,朱允熥肝胆俱裂,嘶吼着扑上前:&34;不……母亲不要!&34;
他的指尖堪堪要触到母亲的衣袖,时空却如扭曲的镜面轰然碎裂。冰凉的雾气裹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朱允熥踉跄跪倒在青砖上。
再抬头时,常氏已不见了踪影,唯有吕氏斜倚在雕花榻上,慢条斯理地用银簪挑着护甲上的碎钻。
烛火突然诡异地摇曳,吕氏眼角的笑纹瞬间化作森冷的弧度。她对着空荡荡的空气轻笑出声,声音里渗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34;常姐姐这一胎,可千万要平安啊&34;
朱允熥浑身血液凝固,看着对方从袖中摸出个描金小盒,盒中躺着半块沾血的玉佩——正是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攥在掌心的那枚。
&34;等小世子落地,这东宫就该换换天了。&34;吕氏将玉佩贴在脸颊,眼中疯狂与快意翻涌,朱允熥这才惊觉她鬓边的步摇竟是扭曲的蛇形,金鳞间镶嵌的红宝石像凝固的血珠。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她骤然扭曲的面容,那抹阴鸷的笑意刺得朱允熥心口剧痛,意识再次被卷入黑暗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