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西区,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劳勃生路检查点的柏油路面。
杨春驾驶的卡弟拉客缓缓减速,远远停在租界外围警戒线外。
鬼子检查点,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如狼似虎地伫立着,三八大盖的刺刀泛着冷光,他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细节。但凡有人经过,都要被粗暴地搜身。
行人经过时无不屏息敛气,小心翼翼地递上证件,生怕一个不慎就招来麻烦。
李海波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眯起眼睛,望着前方双重关卡。
他们都是76号特工,凭特工总部的工作证,顺利过日军关卡不在话下,但是二十米外就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检查点,他们不检查证件,但是会搜身,为了防止日本特工进去抓人,搞破坏,没有租界的枪证是不能带枪进去了的。
“把家伙事儿都留车上。”李海波率先解下配枪,四人鱼贯下车。
顺利通过检查点。没走多远,劳勃生路南侧的宽阔弄堂里,一栋漂亮的三层红砖小楼撞入眼帘。
赭红色墙体在烈日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门楣上气派的“松江客栈”招牌崭新锃亮,鎏金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还带着刚上漆的桐油香。
“就这儿,我们仨都来看过两遍了!”杨春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了指眼前这栋漂亮的建筑,“房东急着脱手,价钱压得比市价低一点。”
小楼坐北朝南,稳稳扎根在租界腹地。一楼三间宽敞的铺面如今只剩东侧那间锁上了的大门。
西侧两间早已易主,成衣店的玻璃橱窗里模特身着新式旗袍,与隔壁杂货铺整齐码放的搪瓷盆、铁皮饼干盒相映成趣。
他们要买下的,是东侧那扇挂着黄铜新锁的铺面,还有屋后那方小院,以及院里几间红砖平房,连同二楼三楼的客房。
“我们去后院吧!侧面院墙的门没锁,可以直接进后院。”杨春带着李海波推门而入,一方铺着青石板的小院豁然开朗,爬满翠绿藤蔓的花架下,几间红砖平房窗明几净。
二楼三楼的木质回廊刷着崭新的朱漆,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全然不见岁月痕迹。
“这家旅馆开了几十年,是老东家几代人拼搏积攒下来的家业。可惜老东家去年走了。”杨春用指节叩击着坚实的红砖墙面,发出清脆声响,“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拿着遗产泡堂子、吞云吐雾,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不到一年就把祖产败得精光。”
杨春抚摸着打磨光滑的门框,触感细腻如新。这房子用料扎实,墙体厚重敦实,新换的雕花窗棂嵌着透亮玻璃。
“这比松鹤楼可强多了。”他望着二楼新装的旋转铜把手,眼中满是欣喜,“旅馆的吊灯、壁饰都保护得完好无损,木地板保养的很好,看得出来老东家非常的爱惜。
后院平房改作库房和厨房,二楼三楼的客房装上屏风隔断,就是雅致的雅间。
只需添些桌椅碗筷,挂上招牌,就能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这么敞亮通透的地方,摆二十张八仙桌都不显挤!”
侯勇转头望着西侧的两间铺面,语气里满是惋惜,“可惜我们来晚了。
早在两个月前,那败家子急着脱手,先把西侧的两间店面拆开来卖了。
要是能把西侧的两间店面一起盘下来,连成整片的铺面多气派!”
熊奎闻言嗤笑一声,粗壮的胳膊搭上侯勇肩膀,差点把人压得踉跄,“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你有那么多的钱吗?”
“我...”侯勇涨红着脸要反驳,却被杨春打断。
“别说两个月前了,就买下眼前这一间铺面、楼上客房和后院,还得我们四兄弟东拼西凑才勉强凑够。
真要把西侧两间也拿下,咱们几个把自已押给当铺都不够!”
侯勇用袖口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睛亮得惊人,“没事,等过段时间,我有了钱,我就把这两间铺子买下来,大不了加点价!”
他望着隔壁成衣店橱窗里挂的成排的衣服,仿佛已经看到自已收租的模样。
熊奎扯了扯侯勇汗湿的衣袖,“猴子,你是想当房东想魔怔了吧?”
“没办法,当包租公可是我从小的梦想!”侯勇笑嘻嘻地指着二楼新装的彩绘玻璃,“等馆子火了,我就把这整栋楼盘下来,到时候咱们兄弟坐着收钱,喝着龙井听评书,那日子,还要太滋润!”
杨春却没心思搭话,喉结紧张地滚动两下,目光死死锁住李海波,“波哥,您觉得怎么样?”
“既然你们都喜欢,那就买下来吧!”李海波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头,仰头打量着这栋崭新的红砖小楼,楼体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连墙缝里的爬山虎都透着勃勃生机。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你们去找房东谈,算上开粤菜馆的钱,差多少钱我出!”
这里地处公共租界西区最西北角,绝佳的位置让他忍不住笑出猪叫声。
此处向东,不过四百米开外,便是王铁锤那生意红火的“生煎中心”。
而老张的住处,也隐匿在“生煎中心”附近的街巷中,拐两个弯就能抵达。
再往北出了租界就是闸北,自家那座李家小院,直线距离竟也不超过一千米,抬脚便能回家。
这地段,堪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