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上去，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重症监护室外。
红色的“抢救中”灯牌亮得刺目。
宴北霆站在玻璃窗外，手掌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能看到里面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听到仪器发出的刺耳警报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世纪。
抢救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满脸的疲惫和无奈。
他看着宴北霆，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沉重叹息。
“宴先生，对不起。”
“我们……尽力了。”
“孩子的情况突然恶化，多种并发症一起爆发，我们……”
宴北霆身体晃了晃。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医生低下头，艰难地重复：“念念她……走了。”
走了。
这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宴北霆的心脏。
他眼前发黑，耳边嗡鸣作响。
那个小小的，脆弱的，还不会喊他“爸爸”的小女孩是真的不在了！……
没了？
怎么会！
他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几乎要将他撕裂。
痛。
深入骨髓的痛。
还有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她妈妈……”医生迟疑地开口，“宴太太那边……”
宴北霆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闪过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冷硬如铁。
“封锁消息。”
“任何人，不准告诉她！”
“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医生愣住了：“宴先生，你要知道，这是……瞒不住多久的。”
“而且，这对宴太太太残忍了，如果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到的话，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太残忍了。”
宴北霆的眼神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说，封锁消息。！”
“她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承受不住。！”
“出了任何差错，你们担待不起。！”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医生看着他几近崩溃却又强撑的模样，最终只能点头。
“……好，。”
“我们会尽力配合。”
宴北霆转身，一步一步，挪回楚昔薇的病房。
他的背影，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无比沉重和孤寂。
推开病房门。
楚昔薇还在睡着，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
宴北霆走到床边，俯视着她。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该怎么告诉她？
他怎么开得了口？
告诉她，他们的念念，已经不在了。
告诉她，她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
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宴北霆缓缓收回手，紧紧攥住。
他眼中翻滚着浓稠的悲痛，却被他死死压抑在眼底最深处。
天，快亮了。
而他，要独自一人，吞下这暗无天日的绝望。
他看着楚昔薇，心如刀割。
薇薇，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宴北霆没有停留。
他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要去处理念念的后事。
那个小小的身体，已经冰冷。
他亲手为女儿整理了衣服，擦干净了小脸。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僵硬，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太平间里，灯光惨白。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骨。
宴北霆看着那张安静的小脸，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女儿冰凉的额头。
“念念，……”
“爸爸在，。”
“别怕。”
声音破碎，不成调。
他站起身，眼眶干涩，没有一滴眼泪。
悲伤到了极致，原来是流不出泪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电话那头，宴夫人顿了一下，语气带着担忧：“北霆？怎么了？念念……”
“念念没了。”
宴北霆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死寂。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死寂。
然后，是宴夫人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念念，……我的乖孙女……！”
宴北霆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
“我要送她去火化。”
“妈，你……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北霆，！你让我怎么活啊！”宴夫人哭喊着，“薇薇呢？薇薇怎么样了？”
“她还不知道。”
宴北霆睁开眼，眸底一片沉寂的绝望。
“不能让她知道，。”
“绝对不能。”
电话挂断。
宴北霆安排好一切，亲自护送着那小小的身体，前往火葬场。
宴夫人赶到时，眼睛肿得像核桃，几乎站立不稳。
看到那个小小的盒子，她再次崩溃，扑了上去，哭得肝肠寸断。
宴北霆扶着母亲，手臂却在控制不住uncontrollably地颤抖。
他的心，也碎成了片。
一片一片，带着血，扎进骨肉里。
火化炉启动。
最后的温暖，也即将消散。
宴北霆看着那扇冰冷的铁门，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着女儿一起，被焚烧殆尽。
……
医院病房里。
楚昔薇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
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
又是噩梦。
梦里一片漆黑，她不停地跑，不停地喊着念念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心口空落落的，像是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念念？”
她下意识地喊道。
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念念！”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
“北霆？”
“宴北霆！”
她踉跄着冲出病房，在空旷的走廊里寻找。
清晨的医院格外安静。
护士站也没人，人。
哪里都没有。
宴北霆不在，。
念念也不在，。
她们去哪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楚昔薇的心跳越来越快，手脚冰凉，。
不好的预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冲回病房，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指颤抖着，几乎按不准数字。
她拨通了宴北霆的号码。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楚昔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