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
忙不叠召集了所有小丫鬟,虞飞甍三人跟在他身边,见他清嗓子道:“现下有个好消息。”
“你们不是一直想做侍女吗?现在府上扩收,只要有愿意前去西厢房侍候的,日后一律按照侍女的身份算。”
要知道,想做侯府侍女可不容易,须得接受不少于三年的培养,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要上手熟练,落落大方,最苛刻的条件还是先天性的,这些技术都是可以勤加练习,可容貌身段就不行了。
信阳侯府侍女一向闻名,这闻名就闻名在,身段样貌都是百里挑一,最差也要五官端正,身材适中。
所以,信阳侯府一直有句老话道,“侯府丫鬟注定是丫鬟,侍女生来便是命定。”
果然,这条件开出,不少丫鬟心动,抓住这次机会,便减省了好多精力呢。
秀红第一个举手,“宋管事,我想去。”
她一直就很羡慕侯府的侍女,她们个个样貌出众,才艺也是人堆里的佼佼者,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听见这消息,望晴一惊,暗自扯了扯她袖子。可惜秀红异常坚定,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才是。
宋管事评定了半晌,最终从丫鬟里挑了五个,让她们成为待选侍女,也算有了机会成为正式侍女,其中,秀红也在这个行列。
亲眼见着宋管事结束此事,三人才彻底放下心,总算是解决了。
宋魏大略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计程,这才有空转头和她们搭话,有些陪笑的意味,“今日真是麻烦你们了。”
“宋管事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小事。既然如此,那我们姐妹三人便回去了。”妤晚开口应承。
看看日头,也该是要动用午膳的时候了,罗先生那边还等着她们尽心服侍呢。
说起为郦家准备的客房,就位于隔壁的院子中,虞飞甍经过,不由向里头探了一眼,还挺安静的。
正午秋阳高照,树荫之下一片飒爽。三人回到东厢房,正巧在走廊外看见罗珩放飞一只纯白的信鸽。
那鸽子扑棱扑棱抖落翅膀,向远天之外飞去,碧空白云,放眼望去十分广阔的样子。
罗珩收手,浅笑出声,“都回来了?”
他一身青裾袍,立在屋檐下,孑然一身好似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妤晚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躬身,芊兰第一时间看向了远飞的白鸽,虞飞甍微笑礼貌点头。
“先生何故要放鸽子?”芊兰不解,但对于少见的白鸽还是多了几分喜爱。
“这并非是普通的鸽子,而是南孤派驯养的信鸽。”罗珩扭头去看那鸽子飞翔的踪迹,露出藏在衣领口下的喉结。
喉结滚动:“师父他老人家也很是担心信阳侯府。”所以他这才飞鸽传书将信件送回青陵。
几人恍然点头,一时间觉得就连鸽子也是如此的逍遥快活。
虞飞甍想,它们的世界才没有那么复杂,只是需要感受风的温度,阳光的耀眼,就已经足够了。
收拾妥当,便前去用膳。
傅邵着人准备的全是素食,因顾及郦家众人前来吊唁不方便摆上荤食,罗珩四人来到时几乎所有人都已到齐。
他坐东向西,指着那些菜肴:“侯府的厨子是自宫内御膳房调派来的,一手的好厨艺,包括今日这些仿荤,实则全是素食。”
虞飞甍也落目于罗珩面前的菜肴,那是一只通体金黄的酱烧鸡,如若他没有说这是素菜,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碟子中摆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烧鸡,不论是外形还是香气都是极其诱人,更尤其淋上了酱汁更加令人食欲大增。
似乎看到众人不可置信的面庞,傅邵轻笑,“虽说是素菜,可是味道却不输于荤菜,各位动筷吧!”
说着傅邵举起了酒杯,里面盛的是白水,他要敬自己的岳丈一杯。
“岳父大人,请!”
那郦元也给他薄面,一饮而尽。
想来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便是一次本该人多热闹的午膳,主人家也难免各自沉默不语。
傅邵死了夫人,府上还闹鬼,他能高兴起来才怪,而郦家少了女儿,用膳时也是消沉不已,看着这,罗珩和耿太番也自不能笑得出来。
就这样吃着,谁知午膳用到一半,众人都被哭声吸引,视线移过去,杜氏满脸的泪花。
“哭什么!”郦元出声呵斥。
气氛凝滞,他瞪了眼夫人,最后硬噎下去了一口菜。
虞飞甍正巧在她对面,看见她无声的流泪,一时心头酸涩,死的人死了,让活着的人该如何呢?
刚一低头,谁知郦元按耐不住起身,“侯爷,老夫已饱。”
有他这话,就算郦家众人再饿,也得说自己饱了,不得已跟着郦元起身,要回厢房去。
杜氏依依然起身,眼睛红肿,拭着眼泪。郦家庶女郦雨诗端正起身,动作不落下一丝不整。
可庶弟郦玉凡行事慌张,他还没吃饱就要被迫离席,动作幅度很大,紧接着便撞上了桌角,从怀中掉出了一锭金子。
清脆的声音换来大家注目,郦元刚要出门,转身便看见了庶子那副慌张落魄的样子,他就当众捂着胸怀,免得里头剩下的几块金子也落出来。
当即大怒,擡手便是一个巴掌:“混账!”
有些恼羞,郦元青筋暴起瞪了众人一眼,咬着牙便直接离席,没有再留一丁点面子。
郦雨诗看见弟弟被打,急慌慌跑上来查看那一巴掌如何,杜氏终于放声着哭,边哭便离了去。
这真是一场闹剧,虞飞甍看着刚才那一幕,心想,掉落在地上的金块应该就是侯爷呈给郦家的吧。
真是不像话。芊兰也在心里默默嘀咕,谁都知道这箱金块不好去碰,他还敢贪!
傅邵脸色难看,但碍于还有罗珩耿太番这外人在,还得笑脸相迎,“二位师父继续享用吧!”
这一顿饭下来,真是让人闹心,好不容易结束,虞飞甍松了一口气,与妤晚芊兰一起跟着罗珩耿太番二人。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可以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罗官人可有查到些什么?”见罗珩一直不说话,他也耐不住性子发问。
两人步调不一致,但是速度放眼望去相差无几,罗珩紧握拳头负于身后,依旧是摇头。
“罗某不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他隐瞒了井里发现的那首饰匣子的事,虞飞甍看向脚下,一边又竖起耳朵听着。
听见他这样回答,耿太番更加按不住性子,“怎么会呢?相信以罗官人的能力,应该是信手拈来啊!”
这话得到了罗珩轻笑,不置可否,“难不成您也未曾发现什么?这也未免有些太巧了。”他感叹着摇头。
耿太番脸色一变,上下打量他:“罗官人不信我不成?”
以他的脾气,怕是再多一些迟疑就会惹他大怒,罗珩忙否认,“不不,只是在感慨而已。”
一句话安抚了他的怒气,耿太番抱臂高傲。
“那依您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罗珩擡眼对上他那只斜视的左眼,威利诡异下,他水眸不曾移动分毫。
许是这一眼,两人在进行着一种晦涩的对弈,虞飞甍听着,耿太番长吁一声,“既然查不出来,不如便静观其变。”
罗珩含笑点头。他自是听耿大师的。
两人最终在庭院前分道扬镳,院外的一株红枫长势十分之盛。
虞飞甍三人跟着他进了厢房,妤晚还在关门,虞飞甍小心撸起袖子开始研茶,同时自己也有疑问要问。
“你想问什么?”
罗珩依然踞坐在那里,热腾腾的茶壶刚从炉子上拿来,热水热气在他眼前烟雾缭绕,熏着那双好看的凤眼。
“怀枝想问,先生是否是耐心极好,且好奇心也重?”她双手捧着茶叶沫,呈到他面前。
只见罗珩嘴角上扬一丝弧度,提着壶把在她那杯茶沫中加入烧开的热水,顿时,眼前弥漫起一片雾气。
她的话无非就是想说,自己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既不帮忙捉鬼也不帮妤晚芊兰她们调查侯夫人死因。
像他这样的人,耐心强,好奇心也强,放在心计对弈中可谓让人忌惮。
“你还觉得,在下哪里强?”他眼含戏谑,终于不像是前些天一直以来的谦和有礼了。
虞飞甍脸上慢慢升腾起热意,都怪那茶水在她眼前,靠得太近实在是让人发热。
一旁的妤晚芊兰闭口不言,但又有些讪意。
对视中,罗珩放下茶杯,眼睛垂的低低的,一双厚密睫羽扑朔。
“怀枝姑娘,这府里的一切都不像是看上去的那样。”他似乎又恢复以往的模样,有礼又疏离。
得到他的回复,虞飞甍从蒲座上起身,这个罗珩,心思也不浅嘛!真可谓是侯爷敷衍应付他,他也敷衍应付回去。
不然何以磋磨到今天。
“是,怀枝知道了。”一副听话受训的乖模样,她拘束着站。
妤晚和芊兰在一旁干看着,打自进门就不曾开口说过话,听见他的告诫,不由相互看了眼,恐怕这府里能够互相信任的,也就只有她们自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