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
送走过傅清之后,虞飞甍同着妤晚将房间打扫了遍,正是午时,二人去了膳房取来饭菜。
“坐下一起吃吧。”罗珩捏着筷着道。
虞飞甍倒是觉得没什么,可妤晚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她们可是下人,怎么能同主人一起上桌。
那小几上摆着道糖醋鲤鱼,糖浆淋过上色,色泽鲜美至极,更不用说另外几道让人食欲大开的菜。
虞飞甍站在那里,心叹自己平时可吃不着这么好的菜。
她们二人本是服侍,自己午饭也都还没吃,哪里受到了这样的香味,当即虞飞甍肚子咕噜咕噜叫,声音十分响亮。
说起来这肚子叫可不是人能控制住的,妤晚面露尴尬,只当做没听着。
“好了,就坐下吃些吧!”罗珩轻笑,语气强硬。
那一桌子好菜,光是罗珩一个人吃可吃不完,虞飞甍走上前,想起来饭只够罗珩一人的,“你们等等,我去取两碗米饭来。”
说实话,妤晚只是顾忌礼仪,哪里不饿?等虞飞甍端来米饭,才半推半就坐了下来吃。
小几上摆着的油焖大虾丶白斩鸡丶蔬菜玉米个个叫人口水直流,虞飞甍想起早上吃的南瓜粥和两个青菜包子,心里直呼可怜。
“说起来,你们还是我来到这府上最先认识的人。”他说的认识可不是字面上的认识,而是可以交心丶能信任的那种。
“先生说的哪里话。”妤晚咽下饭菜,想问刚刚那事。“对了,先生从水底取来的绣鞋到底是什么样?”她弱弱问一句。
还记得之前就听说夫人死前丢了只绣鞋,不知是不是他刚刚带来的那个。
妤晚自知他们这是在用膳的时候,说这些不好,可还是架不住自己实在想知道。他的那身湿衣服换下来丢在了木盆里,隐隐能闻到股子水腥味。
罗珩依然吃着自己的饭,让她们先吃过饭再聊这事。
原先的几道好菜顿时没了原有的香气,变得食之无味。
妤晚吃的心不在焉,直到都有了七八分饱,罗珩才从那里起身,将黄杨木盒子打开给她看。
妤晚看着那里头的一只红色绣鞋,先是身体发颤,接着眼睛含着汪泪,“没错,这是夫人的绣鞋。”
她忍不住伸手进去拿,被罗珩一把拨开,“别乱动。”
只见他从柜子中取了一副驴皮指套,套上了手指,才拿起那只湿漉漉的红色绣鞋。
她们实在没料到,他居然从鞋子里头掏出了一把头发。黑色的头发泡过水变得粗壮,更尤其从血红的绣鞋中掏出来,更是视觉冲击极强。
妤晚倒退一步,叫虞飞甍伸手扶住了,妤晚泪如雨下,“如今……”
“夫人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然何以出现这个东西!”从小听老人们讲道,一些人处于妒忌或是什么缘由,会专门刺小人来诅害别人,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行为,都是险恶至极!
“妤晚,你先冷静一下。”虞飞甍扶着她劝道。
这叫她怎么冷静,夫人明明人那么好,她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害成这样,想到和她初见时,就不由更伤心了。
“这的确是一种邪术。”罗珩眼神深沉,看着手上那黑乌乌的头发。
听到这话,妤晚哭的更厉害了,断线似的泪珠子直流,虞飞甍也只能在旁边无声安慰。
罗珩收起那绣鞋和头发,将指套摘了下来,放在火上烧掉,驴皮指套触及火焰便有种焦气,黑烟缭缭直上。
虞飞甍去开了窗子通气,听见罗珩话声幽幽传来,“据我所知,有一种外邦的邪术,便是用人的贴身物件与死者的五行相关联,再结合方位四象,设下一个鬼阵。”
随着话音,虞飞甍撑着窗子的手一顿,伴随着妤晚哭声戛然停止,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妤晚忙地站起身,惊道:“先生何意?”
罗珩挥袖,坐在书桌前,提笔沾了墨,“可知晓侯夫人生辰八字?”
妤晚脑筋急动,“壬戌年癸卯月甲辰日。”再细一些她便不知了。
虞飞甍也走上来,亲眼看他在纸上推算,那些数字是她认识的,可是连在一起便不懂究竟是何意,只见罗珩在纸上一角写下水火二字,复又写下木土二字。
三人都屏息,直到他停笔。“这八字日主天干为癸水,水旺缺火缺金,按理说应该是会以火金元素来压制。”
虞飞甍和妤晚都听不太懂,不由心里着急,只听敲门声传来——
“罗师父在么?”是秀红的声音。
虞飞甍匆匆去开门,果然是她前来,“何事?”
“耿大师请罗师父来房里一叙。”秀红红扑扑的脸上喜笑盈盈,看见了她,倒让虞飞甍觉得没那么心怕了。
她一闪身,果然秀红就看见了正对门而坐的罗珩,他一袭复式的褂襦,从双肩上批下两道直裰来,还绣着菩螺暗纹,贵气逼人。
“稍等。”罗珩收起那张写过生辰八字的纸张,压在了砚台下。
稍作准备便赶了过去,果然,耿太番已经在房里等着了。
他如今可谓是有贴心侍女伺候,一个负责捧着小碗给他接葡萄皮,一个侯在旁边端着茶水。
见到罗珩登门到来才挥手让胡桃和海棠退下,自己还赖在摇椅上不起。舒服地摇脚,对他说道,“随意坐。”
别看同样是安排了两间厢房,罗珩那里收拾的极其规整,到了他耿太番这里,就是处处都有他的个人物品,一会儿可以在箱柜上看见一只大罗盘,一会儿可以在书桌下翻出他的一件黑色里衣来。
“不知耿师父找罗某来有何事要谈?”罗珩婉拒了秀红的好意,没有就坐。
耿太番窝在那里,“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咱们总静观其变守株待兔可不太好,传到侯爷那里岂不是太过愧对他?”
“哦?那您有何指教?”罗珩微笑。
“今日我听说,侯爷名下的账簿出了点事,经我卜卦推算,那应该不是人为,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帮帮忙?”耿太番说着直起了身。
斜视的一只左眼犹如锋利的刀,落在别人身上就好像拿刀砍了对方两下。罗珩称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罗某恭敬不如从命。”
虞飞甍捕捉到他们话中的账簿,联想到早上听见傅清同管家的对话,也难免中午侯爷会差他来通传命令。
貌似是傅邵名下的田庄出了点幺蛾子,账务对不上,这样想着,耿太番已经从竹编摇椅上起身,理了理衣服,夺门而出。
他们现在便是要前去求见傅邵。
如今傅邵正在发愁,这账务上有一大笔银子不知何去,可是一天下来,他命傅清去查过,经手过账簿的都很安分守己,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那便奇怪了,账簿怎么就对不上?
傅清的敲门声引他注意,傅清跨进来,“禀告侯爷,两位大师求见。”
“快快请进。”他也愣了一下,连忙让傅清请了进来。
只见午后的阳光撒了进来,罗珩伴着耿太番进门,他扬起笑意,笑的有些勉强:“二位不请自来,难不成是有要事?”
“哈哈,我们是来为侯爷分忧的。”耿太番胸有成竹。
“哦?”傅邵拧眉。
“听闻侯爷的账簿出了问题,据我二人推测,应该是与府上一事有关,而非人力所为。”
耿太番的话让他刷地站起,傅邵倾着身子问:“怎么,那邪祟已经可以操纵本侯的账簿了?”他不敢置信。
难怪傅清查过的那些经手了账簿的人都未发现有异常,原来竟是如此。一定是这些日子他身边有两位师父守着,让她没有办法对自己下手,才不得不从旁恐吓干扰他。
傅邵出神,想到前些日子的不安,心里头再次打怵,回神问他:“那依二位看来,该当如何?”
耿太番搓了搓鼻子,“不若恢复账簿如原样,将数据改正回来,还放置在原先的位置,来一个情景重现,想必那妖邪再厉害也不能生出人的智慧,必然要再次出没作妖,待夜里耿某同罗官人守着,来一个瓮中捉鼈。”
他胸有成竹,傅邵心松一点,觉得可以一试。“那本侯这就去安排,绝对恢复账簿回到原样,”
“只是,你有把握能引她出来?”他迟疑不定。
耿太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终于是让傅邵速速命人去准备了,一边心底松气,不这样还能如何?他还有别的法子引那东西嘛?
傅邵安排傅清前去监管,房里安静,他终于理清楚,“那便是说,本侯的账簿并未出现什么岔子,一切只不过都是妖邪的障眼法?”
耿太番点头,“侯爷不必忧心,耿某来侯府前还取来了传说中的法海金刚钵,您只管等着今夜我二人将它一网打尽吧!”
听说法海金刚钵,傅邵来了精神,就连立在一旁不甚言语的罗珩也当即擡头,傅邵惊喜:“法海金刚钵?那是何物?又有何能力?”
耿太番脸上洋溢着笑容,“法海金刚钵,便是传说中如来佛祖赐给法师法海的一件法宝,曾收过千年蛇妖,流传至今,落到了耿某手上。”
听着他二人不绝的对话,罗珩沉了沉肩,古往今来,法海金钵的传说传播甚广,可谁又知晓,仿造的数量一直不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