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殊荣
至于那松,也正如虞飞甍想的那样,气势雄壮,积极向上,那种独特的气质,绝非是谁能模仿的。
宋明帝听着鉴画师滔滔不绝地鉴定,竟然也愈发迷茫了,这里究竟哪三幅才是真迹?
“好了,你就直说吧。”宋明帝都快没有耐心了。
鉴画师指着最初所说的,一是孙圣道的《蝉壳》,二是那副《松雪》,“回陛下,这两幅定然绝非真迹。”
他眼中扫过在旁坐了很久的宋闵双,欣赏而又佩服:“孙圣道的画作不仅笔画细腻,而且他的笔画处处线条流畅,堆积细密,离远看尤可见每一条线条,而这幅画,尽管也透出死气,却不敌孙圣道本人的精湛画技。”
“至于这《松雪》嘛,在雪不在松,并非是能够压弯压折了松枝,而是对雪的刻画,既要轻柔,又要饱含力量。”
听见他说的,宋明帝若有所悟点头,原来如此。
瞧见她没有注意宋闵双猜中,虞飞甍出声,“想不到皇弟能够一眼看穿真假,皇姐佩服。”
也是这时,宋明帝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没错,她一直忽视的儿子竟然这么有才,是她从没注意过的。
眼底不由露出笑意,“闵双啊,你这般厉害,母皇就奖赏你在这三幅中挑一幅带走吧!”
宋明帝是想让他得到奖赏,遍传出去,旁人只会说她看重自己的儿子。
可宋闵双摇头,请求道:“母皇,儿臣不要名画真迹,儿臣想要那两幅赝品。”
这倒是让人惊讶了,宋明帝想不通,不由疑问,“这是为何?”
明明有真迹给他,他却不要,虞飞甍也诧异,但还是静心倾听他解释——
宋闵双眼中神色说不上来,是那种无法形容的,复杂的东西被他慢慢缕清:“世人只爱正品,对于赝品更是恨得透彻,他们或许认为,赝品不过是正品的附加,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赝品也有优劣之分,融入作家个人心血精气的优赝品就是好过假意拼凑丶胡乱而为的次赝品。而这两幅,不是简单地胡乱拼凑模仿,而是独具自己的气质。”
“由此,儿臣更想收藏那独具特色丶被注入心血的优赝品。”
他的这番话不禁让宋明帝展开思考,半晌,“好,既然你觉得赝品也有自己的价值,那朕赐给你便是。”
宋明帝神情不改,只有虞飞甍看清了宋闵双眼中的情绪变化,她知道,他说的不是赝品与真品,而是他自己。
·
常阳国公正心烦,听见身边心腹来报,说是收到了一份夹带信件的箭,直接插到了他们院子中的柱子上。
女人来了精神,连忙取下箭上信件,仔细辨认了半晌。
心腹不由问:“大人,这是何人送来的?”
常阳国公尚且没有看完,那信件中还包含了一份带有皇女印玺的契约,看到契约时,她惊讶地说不出话。
定睛看下去,这是一份私密的地契归属转移契约,据当朝律法,是不准私下转移土地的,而这印章正是皇女之印。
“上面并未署名。”常阳国公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个东西送到她们手中的。
但不用质疑,这倒是一个能对皇女地位再次産生触动的好机会,于公于私,她都应该向上呈报。
“你现在就去备马,本国公要进宫。”
听见吩咐,心腹也忙不叠去办。
等到入宫,听说陛下正在同皇女和殿下聊心,常阳国公忽然畏缩,罢了,她还是等她们走了再见吧。
可奈何已经通传了面圣的消息,自己刚要转身,女帝的心腹便来传令,“国公大人,陛下已经在等您了。”
常阳国公听罢,下意识捏紧了袖子里的证据,佯装镇定,“是。”
此时寝殿内,宋明帝忆起从前,“那时候啊,你们都还小,不知道朕面对的是什么……”
她的回忆被打断,这才看清常阳国公到来,不禁失笑,“爱卿此时来是所为何事?”
也是离奇,常阳国公在入殿的瞬间一下想通,会是谁给她送来这封密信,借刀杀人呢?
虽然不知道,但是显而易见,一定是和皇女有芥蒂的人。
“禀陛下,近日冀州兵已经安置入营,臣是想问,之后该要如何?”她稳住声势道。
宋明帝想想,便排布了将领按照兵队划分掌领,练兵训武。
而虞飞甍早在她们话题打开前就已经退下,这时来到殿外,不由邀请宋闵双来殿小坐。
“随意坐。”虞飞甍走到茶桌前,亲手给他倒了茶水。
这倒是宋闵双第一次来到她的凤翔殿,不由隐约打量,通光明媚,丝萝兰帐,真是相比较他那里来说好像仙宫。
虞飞甍这次也算是与他单独相处,想留个好印象,“皇弟不进学的日子里都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他,他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皇弟对朝中什么职位感兴趣呢?”她不由试探出声。
宋闵双掀起眼皮狠狠惊讶,她竟然问的这么直接。
虞飞甍又弥补,“皇姐只是好奇,想来皇弟读书不少,应该也想过这些?”
“回皇姐,皇弟不才,喜欢书画相关。”
书画?难怪刚才在女帝那儿,他能一眼识别真迹赝品,虞飞甍想了想,朝中有关书画的官职……
翰林院?
翰林院是学士机构,也是最高学府,撰写和校对文书,其中也不乏书画相关。经过翰林院的严格选拔后,就有了文选武选。
没想到他野心还挺大的。不过她可以帮他。
宋闵双想到自己从前梦想去的地方,不由道,“能入书院教授书法画作,或是探讨名家大士的作品,皇弟就感激不尽了。”
说起他的志向,倒是让宋闵双多了几分人气和对她的亲近。
虞飞甍想来,她是误会他了,或许他并没有想要执掌更多更大的权力,“那翰林院呢?你是否有兴趣?”
说到翰林院,宋闵双眼中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虞飞甍也是敏锐捕捉到这一点变化,心里有了结论。
届时某天,她会向宋明帝推荐他入翰林院。
“罢了,我去将你皇姐夫喊来,或许你们更有话题。”
……
常阳国公从宫里回来,心腹迎上来不由怪道:“大人难道没有?……”
“难道你也看不出来人家这是借我的刀来杀人?”她怒瞪眼目。
“这……那属下这就去查,究竟是何人送来消息。”心腹跟在她身后试探。
常阳国公平息心火,叮嘱她,“务必要查,不过,他们敢暴露证据,就意味着他们或许也会跳出来。”
这背后的人实在太玄奥了,能得到皇女的把柄,一定就是她身边之人,且她还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
虞飞甍盯着宋闵双和纪十屿头顶看,不由称笑,“闵双好像长高了?”
她记得之前他的高度还没有衡意肩膀高。
宋闵双只是站起来见自己的这个皇姐夫,却没想到会被她注意到身高。
脸上酡红了一下,又恢复自然。恰好此时寻芳来送厨房新做的龙须糖,虞飞甍便让她分给了他。
三人围桌坐下,虞飞甍偷偷拿了一块自然地递了过去,看在宋闵双眼里,竟然有一丝羡慕。
那是他从没得到过的,对于旁人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下一刻,虞飞甍给他递了过来——
“怎么不吃?”
她现在就是真的把他当做弟弟一样,虽然她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哥哥,但是不妨碍她像哥哥对待自己那样对待他。
宋闵双愣住,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瞥了一眼皇姐夫。
见他神色不变,隐隐还有让他接下来的意味,才伸手去接。
对方冰凉的指头和自己的皮肤触碰到,他惊地一瑟缩,还有些不习惯皇姐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多谢皇姐……”
他低头吃了起来,那糖在他手里就像是小猫舔薄荷,一口一口的,还挺可爱。
正当几人都享受着午后的静寂,宋闵双忽然出声——
“咳丶…”
他的一声干咳让虞飞甍和纪十屿不由擡头看过去。
宋闵双不安的直视他们,“你们说的会帮我,是……”
虞飞甍纪十屿:?
“是怎么样的帮啊?”他磕磕绊绊补全话。
纪十屿眼睛变得漆黑,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这一种不安和忐忑,那是一种生怕抓不住光的恐惧。
恐惧光的远离。
他明明知道他恐惧,他却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表达出来来自自己的安慰,默默转头过去,这种感觉只能她给予。
虞飞甍感觉好笑,“你当然可以信任我们了,感情从什么时候培养起都不晚,”
手里摆弄着龙须糖,“如果你想要争权,我们可以帮你,如果你想要支援,我们也会给你底气,”
她的声音缓慢的如流水,“但是你要知道,最终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心存无畏的生活,在时间的流逝中寻找到生命的意义,把自己培养成更好的人。”
听到这番话,宋闵双心中有所动容,可是他的脑中下意识的飘出了另一个想法——
皇姐为什么突然就要帮自己?还对他那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