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虞飞甍听着他骂，她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进了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虞父越说越气，声音还越大，仿佛她不听见不行。
虞是齐的声音也在外面徘徊，“爸！你别说了，你这是在把自己赔钱的气撒在甍甍身上！”
他说话没有用，虞父还是气得不行，虞是齐无奈极了，他刚刚就不该让他看见小票！现在甍甍指不定在房间里多伤心。
他又去敲了敲虞飞甍的房门，“甍甍？……”
里面无人回应。
虞是齐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在门外搬来板凳，坐了好久。
直到夜深，虞父懒得和她们计较，就回了自己房间睡觉，而虞是齐冲了个凉，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来敲门。
“甍甍？”他声音很小，像是在问她睡了没？
里头依然没有回应，虞是齐又叹气，想起来什么，把客厅的灯一关，果然看见她房里灯还亮着。
“甍甍，你把门开开，我有话跟你说。”虞是齐轻拍她房门。
半晌，里面终于打开，虞是齐无奈，“让我进去坐会儿。”
虞飞甍似乎思考了一瞬，还是让他进来。
夜灯下，虞是齐把毛巾搭在椅子背上，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你别把他话放心上。”
半天，他只说这一句。
虞飞甍狠狠点头，却还是一声不吭。
虞是齐看向她桌面，那钢笔已经被拆开了，他不由问她:“这笔你喜欢么？”
她又点点头，眼睛倔强地看向房间某一处。
喜欢就好，他都怕没给她买来。
沉默一会儿，他试着转移她情绪，“你为什么喜欢这笔？”
这也是他一开始想问的，一般……她好像不是很喜欢买笔吧？
虞飞甍望着桌面上的笔，眼眶里打转着泪光，她鼻子不由酸涩，“因为是你给我买的。”
虞是齐摸不着头脑，“我是说，你为什么看上这支笔？”最初的原因？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掉，“没什么，就是因为是你给我买的。”
“我就猜是你买。”她吸了吸鼻子又补充。
虞是齐好像明白了，她这意思是，她一开始就猜这笔他会去买，所以她才喜欢？倒还真是结果论。
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发，想起来什么一样，“别怕，哥会保护你的。”
她不用听什么别的刺耳的话，她只要知道她永远是他的妹妹就行了。
“好了，很晚了，快休息吧！别想太多。”他起身，拿起自己的毛巾，“快睡觉，明天又是个美好周末!”
虞飞甍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直到那扇门不留一丝门缝，她眼泪终于决堤，只能埋首于膝盖。
她刚刚一个人的时候，她突然想通了，这支笔第一次出现在她桌面上时，是有包装的，可是她初二自己购买时，是不带包装的。
所以，这不是来自她的求救，而是来自她的思念。
虞飞甍无声地流泪，当年要不是她，哥哥不会死掉，对不起……对不起……
黑夜如果会说话，它会说什么呢？
你好？
很高兴认识你？
还是，有缘，再见？
那年冬天，树叶全部脱落，光秃秃的树干屹立在寒风中，死死扎根在大地上。
一通电话响起，虞建林不得不放弃马上公布的彩票结果，急赶忙赶去了育英中学。
“哎老虞，再等几分钟走呗，马上出结果了。”彩票店老板鲜少看见他这样急急忙忙的从店里离开。
虞建林挥了挥手，“这边有急事儿！”
他也不想现在就离开呀，马上出结果，他都一连蹲了好几天了，可是养女学校的老师一个劲的给他打电话，说有大事儿要见他，让他立刻过来。
男人从彩票店一溜烟去了学校，他气喘吁吁的，心里堵着口气。
直到办公室，他见到养女的老师们一脸严肃，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由化着急为陪笑，“呃老师，这虞飞甍出了什么事啊？”
找虞建林过来的是年级组主任，他带着金属眼镜，眯眯眼，脸上皮肤像橘子皮一般粗糙。一身整齐的衬衫西裤，可见治学严谨。
“你是虞飞甍的家长吧？哎呦，你家这小孩儿不得了啊。”他连指了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女孩。
现在看着乖，一声不吭，天知道刚才谁在跟他犟！
虞建林干笑两声，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罢，主任脸色阴沉得难看，噼里啪啦给他们父女一顿数落，“学校前些天刚强调了，作为学生要正直善良，诚恳向上!这马上，学校就要评选优秀中学了，虞飞甍给弄出这样事儿来……”
“你自己问问她都干了什么事？”主任一脸心烦，不想多说。
虞建林看向女儿，见她咬着牙，一句都不愿说，他连忙上前宽慰主任:“行行行，我这刚来到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您也别着急，我这就问一问她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这样一说三两句又把主任的话虫勾了出来，“她当着班级里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去翻人家顾萱的包，还拿走了人家要冲进饭卡里的120块钱！这些都是同学们看见了的，她却不承认！”
“主要是这些都是小事儿，咱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关键是巧的是什么，啊？让人家教学局视查的人正好撞见了！”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马上学校就要评选了，这白白耽误了学校的好事儿，能给人家留下来什么好印象？
再过些天他就要被调到重点中学去了，万一这个事情传到人家学校领导那儿去，让他之后在那怎么混？
也罢，大不了就说他出来的学校的确是个不入流的小学校，就这样吧，他不管了。
气的主任半天咽不下去一口水。
“老师，我没有偷顾萱的钱！我去翻她的包是经过她允许了的！”虞飞甍大声澄清，脸也涨的发红。
她这样一顶嘴，主任气的胃都要吐出来。“瞧瞧瞧瞧，还不承认！那怎么，全班同学都跟你唱反调？人顾萱身边也有人证，说了没经过同意，是你自己不问自取的！”
不问自取是什么？是为偷！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一开始——”
“你给我闭嘴！”虞建林转身甩了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虞飞甍惊呆了，她眼睛霎时红的像兔子。
可惜虞建林并没有管她当下的情绪，跟还在气头上的主任道歉，“都是她的错，不该跟您顶嘴的。刚才您说的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双手双脚赞同。”
“就是吧，也希望您这边能帮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不是都说什么初中生三观嘛丶叛逆！您先轻饶她，我回去之后肯定好好给她教育教育。”
几句话倒是把班主任说的顺了气。你看看，还是跟大人说话有用，跟这些小孩儿费什么话？
要说后续这事儿解决倒也容易。主要吧，这虞飞甍这小姑娘她不承认。
她先承认这事儿是她干的再说。然后把钱给顾萱还回去，再给人家好好道个歉，之后写个保证书，在班会上给大家读一遍。让她们班主任做个见证，他们学校这边也好给教学局一个交代。
虞飞甍红着眼睛，听见虞父和主任这样沟通着，商议如何让她跟她们道歉。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愣是没有让它们落下来。
不知道是第几节课下课，虞建林解决完这件事，匆匆忙忙赶回家去，说是还有要事，剩下虞飞甍还在学校里逗留。
她现在一边脸上发红发肿，火辣辣的，只能捂着脸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一冲。
镜子里女孩儿有些憔悴，她知道现在自己也不适合说话，因为刚才在辩驳的过程中嗓子嘶哑了。
刚刚，班主任和她说，钱的这回事儿，要她找顾萱私下道歉。
那双杏仁似的水瞳明显还是充满倔强，顾萱之前求助的声音还历历在耳，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背刺了她。
明明是她说要她帮忙的，可是是非黑白竟然颠倒，她从施助者变成了受害者。
一阵脚步声响起，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竟然是自己班级的同学，一连十多个人挤入厕所，把这狭窄的空间挤得臃肿不堪。
“顾萱……”虞飞甍一眼看见其中的人，喃喃。
只是顾萱没有勇气直视她，对不起虞飞甍，她都是被逼的，她也不想这样……
要不是胡筝月威胁她，她发誓她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的。
“虞飞甍，你明明偷人家钱还不承认，你好讨厌啊！”长发马尾的女孩儿面上掩饰不了对她的厌恶。
不用再说，这些人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指责她，虞飞甍听着她们一句句的，“就是，之前小慧还丢了10块钱，不会也是你拿的吧！”
“听说你家不是很穷，那怎么你还要偷人家钱？”
“谁说的？她明明就是被收养的，又不是亲闺女，当然没钱咯！”
虞飞甍浑身一颤，她们怎么知道？
她明明对谁都没有说过的。
眼中很快又闪烁起了泪光。她把那目光微弱地投向人群中的顾萱，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因为她，心有多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