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爸!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虞是齐一进门还闻到了一股酒味儿,“你还喝酒了?”
他脸上神色着急。可虞建林不以为意,只有一脸的悲愤和感慨:“儿子,你爹我……这一辈子买了这么多年的彩票,为什么总是运气不好?啊?明明我也努力了,可我总是中不到大奖!”
“还有之前,厂里的陆科长……他也没像我这样啊,只是短短三年,他就中到了十万!”真是人比人。
“爸!你忘记我之前怎么说的了吗?买彩票都是噱头,能有几个人能中到大奖?而且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买彩票了吗?那天小甍说你赔了三千,我还没有跟你说这个问题!”
虞是齐对他真是怒其不争。
“凭什么?这一切都是凭什么?为了买这个足彩,我又请人吃饭,又熬夜看比赛……到头来不过如此。”虞建林痛苦地揉脸。
他现在真的是借酒消愁,比李白还怀才不遇。虞是齐鲜少苦了苦脸,“行了,爸,你别喝了,小甍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把夺下虞建林手上的啤酒,“当”一声搁到茶几上。
虞建林半醉半醒,说起这些事来他就没好气,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一说到倒霉,他头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他以前刚开始买彩票的时候,手气好的很。
好像就是自从把虞飞甍接过来收养那两年开始,他买彩票就没有中过一回1万块钱以上的。
酒精上头,他气急,“你还好意思说她?她在学校给老子惹事,我到了那,不仅要面对她那个嚣张跋扈的老师,还得低三下气的给他赔礼道歉!你说这叫什么事?”
虞建林说着情绪激动起来。
“爸,你先冷静一下。”虞是齐强行给他按在沙发上坐着。
“小甍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他眼中满是担忧。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虞建林一脸不耐烦,半边身子瘫在沙发上,又不知道哪扯哪,“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好了吗?啊?”
“亲爹你现在不管,就管一个跟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
说着,他还擡腿给他一脚。
虞是齐真的是太无奈了,算了,他自己出去找吧。她现在不在学校内就一定是跑出来了,但是她会在哪呢?
虞是齐满脑子都在想要去哪几个地点找人。
“回来,你给我回来……”虞建林迷迷糊糊,看着儿子的身影跑出门外,他也困得不行。
临眯着,他脑海中出现一个想法,不能让那个丫头再留在家里,太不对劲了。
把所有虞飞甍能去的地方,虞是齐都想了一遍,最终确定了两个地方。
他先去了跨江大桥,那处是修建了多年的索桥,位置又高,视野又远,能看见落日海船,还有迎面吹来的风,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只可惜虞是齐从桥的这头跑到那头,愣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江风把他的碎发吹的散乱,虞是齐一身薄汗,没有停下来休息,就立刻去了另一处妹妹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记得小的时候,他总爱带她来这里玩,那里有个湖泊,湖泊旁种满了蔷薇,还有两个月亮牙的秋千,他记得她最喜欢荡了。
果然,虞飞甍真的在这里。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面向湖泊,湖面上有三两只野鸭子扑棱扑棱,而她背影透着说不上来的孤单。
虞是齐终于化焦灼为安心,他一步步走过去,坐在虞飞甍旁边的那个秋千上。
“你果然在蔷薇角公园。”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虞飞甍转了转身体,回避他的视线,她刚刚哭过,现在不想说话,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哭了。
两人吹着风,默契的在秋千上荡啊荡,半晌,虞是齐想起来什么,“等我一下。”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个小车子在卖棉花糖,他现在去买个棉花糖。
没有一会儿,他拿着兔子形状的粉色棉花糖过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给,小兔子。”
他探头看向她,那眼睛果然哭的红彤彤的。
见她不接,虞是齐也没有失去耐心,“你不要啊?不要小兔子就被热化了。”
他还象征性地擡头看看天,果然,夕阳落日还没有下去。
“嗯!”虞飞甍接了过来,情绪低落地在手上转了几圈。还别说,那小兔子挺可爱的,让她心情好受许多。
她看着湖面的波光,把兔子耳朵放进嘴里,那棉花糖一抿就化,甜滋滋极了。
直到兔子被吃掉一大半,虞是齐终于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盯着她看,忽然发现她脸上有点不对劲,回避着自己的那边脸有些红肿。
他立马弯腰,“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虞是齐周身泛起来寒意,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要往回走。
谁下手这么重?都肿起来了,再不冰敷就要更严重了。
虞是齐拉着她,去小商店旁边买了两根老冰棍,轻轻给她贴在脸上。
“好受点了没?”
见她点头,虞是齐又问:“这是谁干的?”
虞飞甍轻轻摇头,她不愿意说,看这样子虞是齐也能猜到是谁。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她猛的擡头,不敢置信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好了,先用冰敷着,如果再严重一点,咱们就去医院!”虞是齐小心翼翼查看她的脸颊。
眼中忧心,伴随着自责,他也有无奈。
如果她是他亲妹妹就好了,有血缘的那种。
冰冰凉凉的雪糕透过包装袋,沁入她皮肤,带来了一丝舒缓。
好在没有大碍,虞飞甍哑着声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也不想给爸带来什么麻烦。”
让她道歉,那她就去道,让她认下这个事,那她就认下。
虞是齐眼中自责,妹妹被霸凌这么久,他竟然不知道。“我去和爸说,给你转学!”
事到如今,她在学校里一定很难过,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馀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学校,远离那些人。
可是他被虞飞甍拉住,“别……就这样吧。”
“马上中考,中考结束后,我应该就会和这里没有瓜葛。”
她只不过是一个养女,有什么资格要求太多呢?再说,她也不想给他添事情。
虞是齐咬牙还想多说什么,却依然尊重她的意见,就是如果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苦了她了。她这才刚上初三,少说还有几个月要熬。
“甍甍,不管接下来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自己憋着,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他一脸认真。虞飞甍知道他是好意,捂着冰棒点头。
好在她受伤的脸及时冰敷,竟然好了很多,肿也消下去了,唯独还有一点点掌印,浅浅留在脸颊上。
虞是齐把她送回家,走到楼下,天已经黑了。
一排遛的路灯朦胧亮着昏黄色,水泥石子路在视野里变得坑坑洼洼。
“好了哥,你为了找我,一定是请假外出的吧?”她眼中有感动,还有安慰。
“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事情已经结束了。”
“马上你也要高考,千万不要懈怠!”她鼓励他说道。
路灯下,虞飞甍推着他离开,她像被霜花打过似的,展露出久违的笑容,“路上小心啊!”
挥了挥手,她一溜烟地跑回了家,虞是齐无奈笑笑,在昏暗不明的路面上逐渐远去。
黑漆漆的楼道里,只有每隔几层才会亮的灯泡。
声控灯因为她急促的脚步声而亮起,不一会儿就黑灭,她心怦怦跳,明明这个楼道她已经走了那么多次,可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心还是会虚怯。
家门仍是自己住了多年的家门,此刻就她自己,她却不敢敲门了。黑色的木门就像一张大嘴,而她已经出来进去不知多少次了。
“叩叩叩——”
她的敲门声把楼上一层的声控灯吵起,虚晃的白光惨淡无比。
门忽然开了,是虞建林。
此时他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因为昨夜熬夜,下眼底依然青黑,他只是瞅了一眼,继续回到桌子前算什么东西。
虞飞甍不轻不重喊了一声“爸”,就要回自己房间。还不等她进去,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桌上有饭,自己热了吃吧。”虞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在一盏小灯下,格外认真。
虞飞甍一愣,心里暖暖的,至于白天的委屈,竟然此刻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在和顾萱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学校有一阵子的课后谈资都是说她,不过好在大家的关注很快转移,为了即将到来的中考大做准备。
在学校,顾萱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见到面了,也互相装作陌生人,她已经从这场霸凌里成功抽身,而她,不过是一个被拖下水的可怜虫。
体育课上没人愿意和她组队,站在她后面的人会悄悄拔掉她某一根头发丝,让她一痛。
班里同学很回避她,注意到她目光落在某个物品上时,他们会立刻藏起来,生怕这东西会被偷走不见似的。
这些虞飞甍都心知肚明了然于心,没关系,强者是孤独的,她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她就是成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