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温书尧进门后没做别的，换完衣服便径自扑到了床上。
他认床厉害，昨晚根本没睡，上午刚补了一会儿觉就被陆蔚然叫起来去了饭局，眼下吃过午饭，又下着雨，雨水规律落下的白噪音让他困意一个劲儿上涌。
房间开着窗，屋内有些潮气，温书尧走过去将窗帘拉好，听着被挡得差不多的雨声，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雨声吵闹，也或许是因为纪裴青那句“这个酒店你上学时我们住过”，总之他在梦里，梦见了第一次见纪裴青。
第一次见纪裴青那天，也下了那么大的雨。
那年他22岁，刚回国。
他大三便修完了学分提前毕业，当年回国参加了研究生入学考试并顺利通过，在第二年春季末尾回了国。
国内研究生还没开学，但既然学了医，又考了陈峰的硕博，就别想着假期这码事了，他几乎是刚回国，时差还没倒明白，就被陈峰一个电话招到了课题室。
陈峰语速飞快地给他布置了最少半年的任务，并通知他，“我收学生少，并且一直带的都是本硕博，从研究生才开始跟我的只有你一个，以后我也没有再招生的打算。”
温书尧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所以……”
“所以你只有两个在读的师兄师姐，并且已经在上八年级，今年六月份就要离校，”陈峰毫无同情心地说，“目前我手里项目很多，退休之前都要做完，但现在课题室只有你一个，最多再加上我。”
“有没有问题？”陈峰道。
对上陈峰的视线，温书尧接受能力很强地肯定道：“没有问题。”
陈峰又想起什么：“论文投多久了？”
温书尧还在准备考研时，便已经在陈峰的指导下写论文了。
温书尧算了算时间：“两个多月了。”
陈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大手一挥：“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审完了，都能过。”
说完便脱下实验室外套往外走，喊温书尧：“吃了吗？一起？”
温书尧立刻跟上。
到食堂后，陈峰要了一碗牛肉面，边埋头吃面，边跟温书尧聊后续的教学安排，“先在学校跟我做项目，这学期实验班那边有见习实践课，到时候你也跟着去，回头给我交报告。”
“嗯。”温书尧应声，给老师递上一张纸巾。
“往年都是去l大附属医院，”陈峰接过纸擦了擦嘴：“你师哥师姐那年也去的附属，今年应该也不会有变动，到时候看看怎么安排。”
听他提到师哥师姐，温书尧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随后问：“师哥现在……师哥和师姐现在在哪实习？”
实验班最后三年都是在医院实习，几乎很少回校了，这也是温书尧回国没见到两人的原因。
提到两位得意门生，陈峰面色柔和不少，“你纪师哥在三院，陆师姐在五院，等他们回学校，让他们带你吃饭。”
温书尧点头，没再多问，吃完饭后便跟着陈峰回了课题室，从此开启了不见天日的科研生涯。
带陆蔚然和纪裴青时，陈峰刚四十出头，正是搞科研的黄金期，不料一场急病让他险些交代在手术台上，休整了半年才重回教学岗位。
当年他就宣布，再带一届便要提前退休，纪裴青和陆蔚然作为新生中的佼佼者，自然入了陈峰的青眼，顺便不留神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只是没想到，退休一拖再拖，关门弟子都带出了第二波。
本着不能让自己即将结束的学术生涯留下污点的想法，陈峰带起温书尧来，残忍程度远超从前。
温书尧几乎没有十点前出过课题室，论文录稿通知回来那天，陈峰才给他放了几天假。
某天温书尧熬了个大夜刚醒，便收到了陈峰的短信，一如既往的简洁，“今晚七点组会，师哥师姐已返校。”
温书尧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往身上套衣服时突然听见外面打雷，顿时惊觉，自己已经回国挺长时间，身上衣服都变薄了。
不过他没闲工夫多想，卫衣套上，拿了车钥匙便往课题室跑。
不住学校就这点不好，路上都要比别人更费时间。
温书尧赶到时，课题室已经多了两个人，都背对着他，一男一女，两人体态均挺拔笔直，单看背影便知气质极佳。
陈峰的课题室平时不会有外人进来，温书尧知道，这就是他没见过的师哥和师姐了。
他将伞支在走廊里，敲了敲门，笑道，“师哥师姐？我进来了。”
屋内两人同时转过身。
饶是温书尧见过好看的人无数，当下也是实实在在惊讶了一把。
他目光从两人面前扫过，很突兀地想起医学院流传的某则谣言--同学们都说，陈老师只招长得好看的学生。
看来这话没有夸张，温书尧心想。
虽然对纪裴青早有关注，但温书尧其实率先注意到的是陆蔚然。
学校里漂亮的女孩子不少，陆蔚然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会令人惊艳的长相。
陆蔚然长相大气明艳，穿一件浅咖色的连体工装裤，裤脚沾了水，被她随意地卷起，露出半截细长的小腿。
她歪了歪头，黑色长卷发掠过肩膀，笑起来贝齿红唇，热络道，“温师弟？”
“温书尧，”温书尧笑着走近，主动伸出手，“师姐好。”
陆蔚然搭上他的手，没有握上去，而是亲昵地拍了拍。
动作间，细白手腕间一条细钢带女士手表微微移动，露出腕间靠近手掌处一道不太明显的旧伤疤。
看着像个咬痕。
温书尧礼貌地移开视线，又看向正立在一旁的纪裴青。
纪裴青个子比温书尧略高，约莫187丶188的个头，他穿一件偏正式的白色衬衫，衬衫剪裁得体，更衬得他肩宽，背挺，腰窄。
他身高优越，身材比例极好，两条直而笔挺的长腿被黑色休闲西裤包裹着，见温书尧看过来，站直了身。
温书尧主动问好：“师哥好。”
纪裴青没有立刻答话，像是在走什么神儿。
温书尧只得又将目光挪到他脸上。
纪裴青气质凌厉淡漠，五官立体深刻，鼻梁高挺，山根处架着一幅价值不菲的细边眼镜，镜片后深色双眸晦涩难懂，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温书尧。
温书尧动了动唇，立刻感到那道灼人的目光又从自己眼睛上落到了唇间。
他垂下眼睛，没再跟纪裴青对视，只道：“师哥？”
纪裴青这才如梦方醒般回：“温师弟好。”
他声音有些低沈，喊师弟时语速不快，游刃有馀中带点不显眼的温吞，短短两个字，竟被他念得没来由的缠绵。
温书尧舔了舔嘴唇。
他问：“师哥师姐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外审结果回来了，”陆蔚然从桌上拿了一沓资料朝温书尧摆了摆，笑道：“顺便拜读一下师弟的大作。”
温书尧定睛，见那沓资料上赫然印着自己刚录稿的几篇论文的题目。
“三篇啊，”陆蔚然低着头，边翻论文边有些向往地感慨道，“温师弟真厉害。”
想到自己刚进门时两人确实背对着他，像是凑在一起正看什么，温书尧顿时就是一囧，无奈笑道：“师姐。”
陆蔚然拨了拨头发，爽朗一笑，“害羞什么。”
温书尧也并不是害羞，只是不太喜欢与人谈论自己的成绩，再者陆蔚然和纪裴青作为医学院的两大传奇人物，他并不想班门弄斧。
他想着，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道：“师姐别寒碜我了，我这点东西，在你跟师哥面前哪还够看。”
陆蔚然笑着摆手：“你这就太谦虚了师弟。”
陆蔚然性格爽快，温书尧也不拘谨，拿出手机：“师姐加个联系方式？”
两人愉快地互换了联系方式，温书尧备注“陆师姐”，陆蔚然眼尖地看见了，纠正他：“改成‘国内最厉害的精神医师’。”
温书尧一顿，笑着改了。
陆蔚然纤长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给温书尧备注：“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师弟。”
两人默契地哈哈大笑，没等再说什么，安静许久的纪裴青突然道：“师弟？”
温书尧转头看向他，会意，立刻递过手机：“师哥，我加你？”
纪裴青却没拿出手机，又看了温书尧几秒后才开口。
他眼睫微垂，隔着不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书尧，“温师弟不跟我握手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