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 作品

第4章 剥虾

第4章 剥虾

窗外雨声大作,温书尧惊醒,一时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这一觉睡得很久,醒来时几乎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纪裴青那句“温师弟不跟我握手吗”似乎仍在耳边,直到一个闷雷响起来,才稍稍回过神。

他撑坐起身,打开窗帘。

雨仍在下着,窗外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被雨水淹没到看不清形状,温书尧拿过手机,已经到晚上九点。

早就过了饭点,雨太大又不能出行,干脆拨了个电话叫餐,刚挂断电话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频率不急不躁。

送餐不会这么快,这个敲门风格,想也知道是谁。

温书尧没有理会,打开了客厅的电视,自顾去洗漱。

回来后,敲门声仍在继续,温书尧找到电视遥控器,调大了音量,总算将恼人又不识擡举的敲门声盖住了。

电影播放三分钟后,房间的电话响了。

温书尧接起。

“温先生,”服务人员礼貌又小心地提醒,“抱歉,有顾客反应您房间的声音有些大,您看是不是,可以稍微调小一点音量?”

温书尧转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以往他和纪裴青吵架不想理人时,便会将音响或其他声音设备音量调大,以盖过纪裴青的声音。

这家酒店定位高端,隔音很好,绝不存在扰民的情况。

温书尧对着电话笑笑:“好的。”

工作人员对他的配合表达了感谢,正要挂断电话时,温书尧开口,“我房间门口有个很奇怪的人,他一直试图强行破开我的门,您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工作人员果然十分重视,立刻紧张道,“还请您千万不要开门,我立刻找人上去!”

想到纪裴青衣冠楚楚被人盘问的情形,温书尧心情愉悦地笑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他我行我素地将电视音量调得更高,进了浴室。

大约半小时后,晚饭送到,温书尧暂停了影片,打开了门。

门一开,便不算特别意外地看到了正站在工作人员旁边的纪裴青,至於工作人员,显然便是擅自离岗的前台小姑娘,董晓鸥。

温书尧看向董晓鸥,无声要她给个解释。

董晓鸥眼神烫得几乎要将两人烧出洞,偏偏还要假装无辜:“我也不想的,但这位顾客威胁我,如果我提醒您他也在,他就会举报我工作期间玩手机。”

温书尧精准发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工作时间玩手机呢?”

想到自己发到群里的满屏脑补追妻文,以及那句震耳欲聋的“都给老子磕”,董晓鸥顿时小脸通黄。

她脸上藏不住事,磕糖吃瓜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比自己结婚还要兴奋。

温书尧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也投诉你吗?”

“怕的,”董晓鸥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后飞快看了眼还被晾在门口的纪裴青,低声羞涩道:“但这位顾客说,如果我被开除,会为我提供新的工作机会。”

想到纪裴青的酒店大亨父亲,温书尧一噎。

他无奈道:“你去忙吧,我不会投诉你。”

董晓鸥抿唇笑笑,将餐品摆好后,满目不舍地挪了出去,路过纪裴青时,还自以为隐晦地朝纪裴青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温书尧哭笑不得,看向还站在门口的纪裴青,最终还是道:“进来吧。”

时隔一年,纪裴青终於如愿进了温师弟的门,他先是明目张胆地在房间里巡视一番,确认并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过后才开口:“睡得好吗?”

温书尧没招呼他,自顾拆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

纪裴青被冷待也不恼,扫了一眼餐桌后,径自去洗手,回来后坐到温书尧对面,动作自然地为他剥虾。

他自小养尊处优,学的又是不太需要拿手术刀的精神科,手指没什么伤,直而细长,精致得像是放在展览厅的艺术品。

此刻这双艺术品正熟练地为温书尧剥虾,动作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纪裴青将虾肉最后边两段取出来放进温书尧盘中,顺手将靠近虾头那节塞进了自己嘴里。

温书尧不领情道:“谁让你吃的?”

纪裴青吃完那节边角料,又继续给他剥虾,语气丝毫不受他恶劣态度的影响:“不都是我吃吗。”

温书尧说:“那是以前。”

温书尧自幼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自然有些乱七八糟的少爷毛病,比如吃虾只吃最后那两段。

纪裴青刚得知他这个毛病时,还曾经笑过他:“你去吃海鲜是不是还得带个保姆?”

话虽这么说,纪裴青还是心甘情愿地吃他不要的边角料,并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给他剥虾,一剥就是五年。

温书尧脾气几年如一日,烂得令人糟心,今天从见了面就没给纪裴青好脸,现下听他这么说,纪裴青手下动作顿住,音调也低下来:“以后也是。”

温书尧脾气烂,纪裴青脾气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在一起时,巴不得将天吵翻。

温书尧不理睬他,纪裴青薄唇抿得很紧,沈默片刻后,极不熟练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白天那个项目,我再给你讲讲?”

温书尧看着纪裴青粉饰太平的样子,筷子伸出去,夹了两篇青笋,没滋没味地吃了,应了一声:“说吧。”

纪裴青便真的讲起项目的事:“年初陆蔚然找到我,提了项目的事,后来我们碰了几次,我觉得可行,就做了方案提上去。”

温书尧坐姿放松,半个身子都陷进沙发靠背里,长腿交叉,白色一次性拖鞋鞋尖不礼貌地正对着纪裴青,“哦。”

纪裴青目光在他细瘦的脚踝骨处扫过,继续道,“医疗组这边,随队人员还没敲定,主要是去得太久,医院都不好排班,陆蔚然上个月才凑够人。”

温书尧往后倚着,姿态放松,半个身子都陷进沙发靠背里,又说:“哦。”

他态度恶劣,纪裴青自觉已经够做小伏低,压了压火,觑着他的脸色,往前倾了倾身:“师弟,我这组还缺个人呢。”

窗外又一道闪电掠过,几秒后,轰隆的雷声响起。

两人对坐在餐桌两侧,雨水冲刷城市的白噪音从卧室悠悠飘荡到了餐厅,温书尧低头笑了一声。

纪裴青从生下来便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理所应当地主动出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他不懂也不需要主动去开口去索取。

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只不过温书尧没有再纵容他的义务。

他只做了一个动作,就令纪裴青的目光冷了。

温书尧拿筷子将他剥好的虾肉推到了一边,笑盈盈地说:“关我屁事。”

纪裴青也跟着笑了声,他将手中正在剥的虾放下,不紧不慢拿湿毛巾擦净手后,绕过餐桌,猛然一把扯起了温书尧。

他动作不算温柔,温书尧冷不丁被他扯了一下,站起来时险些被桌腿绊倒。

纪裴青眼疾手快抱了他一把,将他稳住了,就没再松开。

他手臂横过温书尧腰间,死死搂着,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纪裴青的火气到底是没压住。

他父母社会地位很高,父亲纪松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酒店大亨,母亲裴锦云则是业内久负盛名的离婚律师,据说从业以来毫无败绩。

抛开父母背景不谈,纪裴青本人也是金光闪闪,一路顺风顺水。

他上学期间成绩优异,除了同门陆蔚然偶尔能压他一头外,别人几乎很难望其项背,现在又是国内数一数二精神专科医院的主任医师。

他顺遂惯了,偏在温书尧这四处碰壁。

温书尧被他箍得喘不过气,礼尚往来,狠狠一脚踩到他皮鞋上。

纪裴青吃痛,没忍住松了下力道,温书尧便顺势将他推开。

纪裴青还要伸手再捞,温书尧一侧身,便躲过了他的手。

他快步跑出纪裴青的压制范围,不过没跑两步,便被气狠了的纪裴青按在了沙发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两人动作间将茶几踢得挪了位,纪裴青被温书尧几个肘击打得闷哼了几声,温书尧还要再挣,纪裴青冷声道:“省省吧,什么时候能挣开过?”

他整个上半身全压在温书尧身上,单手捏着温书尧的手举过头顶,左腿支在地上,右腿则半横过来压着温书尧乱动的腿。

这个动作两人格外熟悉,原因无他,两人谈恋爱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温书尧从来不肯服软,纪裴青便会仗着自己学过擒拿和散打这么对付他。

两人维持着这个擒拿的姿势,谁也没有先开口。

纪裴青安静良久后,问温书尧,“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酒店窗户开着,晚上不像中午那么闷热,已经有风绕过窗框拂进来,但因为下雨,风很凉也很湿。

温书尧碎发被吹得动了动,感受到沁入毛孔的凉意,仰起头问纪裴青:“你觉得我一直在闹吗?”

纪裴青被他的话刺激得沈默两秒,再开口就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晾了我一年多,也该消气了吧?”

温书尧褪去了轻佻又玩笑的语气,语气轻又慢:“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即便到这时,纪裴青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样,他恼道:“你知道。”

温书尧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着纪裴青,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师哥。”

纪裴青略显慌张地应了一声。

温书尧放松地被他圈在怀里,擡眸,纤长浓黑的睫毛扫过,“当初是你说,跟我只是玩玩的。”

他笑意吟吟,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

晚上有时间会多更一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