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返程
纪裴青返回调研岗确实令项目组工作协调很多。
进度虽然仍按原本计划推进,但工作量被分担,温书尧和陈菲最后一周轻松不少。
陈菲最开始还挂心着纪裴青的伤,后来发现有人分担工作确实很香,便残忍地旁观温书尧给纪裴青派活儿了。
几人在原定时间内完成对所有站点的调研,在温书尧带队的第四周,终於返回d县。
王为先和陆蔚然也回来了,全组加了三个通宵班,将最后的数据和案例整理完成,补充进合稿。
至此,整个项目的调研工作历时两个多月,终於全部完成。
一行人在d县度过最后一晚,两天后回到l市。
各项目组带回来的一手资料交由新闻组整理发表,高校组已经开始着手写报告,医疗组则先返回各自岗位。
陆蔚然和纪裴青忙着给各大领导述职,温书尧出差太久,医院的事情积攒了一堆,飞机刚落地便去赶高铁,饭都没来得及吃。
项目组回来一周后,由新闻组总组长主笔,陈菲参与编辑的项目第一篇新闻稿在各医疗媒体平台上发表。
新闻组选了个很好的发稿节点,整个团队将稿件校对了很多次,就连照片都替换过几轮,重视程度不可谓不高。
稿件发出后,项目组的人都收到消息,纷纷转发评论,并都患上了“手机依赖症”,解锁后就要点进新闻看一眼浏览量。
但事实是,正如他们预想般,水花并不大。
会点进这篇新闻的只有医学圈子--甚至只有精神医学圈子那一小撮人,以及恰好对精神医学项目感兴趣的人。
新闻发出不久后,温书尧接到了陈菲的电话。
陈菲语气带笑,“看见编辑栏有我的名字吗?患者观察那一块全是我写的,老师一个字都没改哦。”
“看见了,”温书尧笑着说:“语言简明生动,文章客观全面,陈记者厉害。”
陈菲也跟着笑,“还请温医生以后也多多指教。”
两人隔着电话互相吹捧,如往常般笑闹,片刻后,又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陈菲很轻地叹了口气,但听起来并不多么痛苦,只是有些遗憾,还有些早知如此的失落。
她说:“虽然猜到会这样......但还是有点难过。”
她问温书尧:“你说我们还能让更多人看见吗?”
温书尧没有安慰她,实事求是,“我不知道。”
“哎,可能我写得确实也不太好。”陈菲说。
“陈记者,”温书尧阻止了她的自怨自艾,跟她说:“不是这样算的。”
他问陈菲,“你记得为先学长那篇论文吗?在致谢里提到我们的那篇。”
陈菲不知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当然记得,我可是379例观察对象之一。”
温书尧说:“你去看看它的下载和引用量有多少了?”
“前几天才看过,”陈菲说:“很高,是同板块论文下载和引用次数最高的一篇。”
温书尧说:“这篇论文见刊时,我上研一。”
“能发在一区的论文,每一篇都有很高的影响力,但是当时为先学长这篇文章,几乎没什么人关注,因为它定位标签不是很准。”
“对医科生来说,调研方法很难覆刻,因为工程量太大,专业性太强,能学习借鉴的,只有后期数据处理和模型搭建的方法。”
“对社会学专业的人来说,这又是一篇有点社会学的影子,但跟社会学又不太搭边的晦涩医科论文。”
“我不知道这篇论文是什么时候被广泛关注的,但是为先学长在论文没发表时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会注意到这篇论文的人,可能只是觉得这个课题很好发文章,也可能只是感兴趣,不见得是真的对这个领域关注’。”
王为先当时说,“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形成了扩散效应,越来越多人看见,越来越多人知道,没准儿哪一天圈子就破了,然后不止医学生,社会上也越来越多人触动。”
温书尧说:“这跟我们现在做的事是一样的。”
“那如果,”陈菲问:“就连那一小撮人都没看见呢?”
“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温书尧说。
他问陈菲:“如果没有‘被看见’,你会停下来吗?”
陈菲终於笑起来,“不会,但我会努力让下一次‘被看见’。”
温书尧说:“那就拜托陈记者了。”
跟陈菲打过电话后没多久,温书尧安静片刻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人都不经念叨,因此也不算是意外来电。
“书尧,”王为先温润的嗓音在电话中响起,“忙吗?”
温书尧看了眼系统,下午就还有三个号了,开玩笑,“快忙死了。”
王为先:“那大忙人先停停。”
温书尧:“学长有事?”
“嗯,”王为先语出惊人,说了个离温书尧医院不远的餐厅,“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我来这边开会,待一晚。”
王为先到了自己的地界,温书尧没时间也得有时间,“那我下班过去蹭饭。”
惦记着王为先在等,温书尧下班没在医院多留,他今天没开车,叫了出租车过去。
王为先已经等了一会儿,温书尧一进来,他便招呼,“终於来了,人都快饿没了。”
温书尧假意叹气,“我不是大忙人吗?”
王为先等他坐好,不再闹,“n大举办论坛,我过来参会,还怕你太忙没时间呢。”
温书尧叫来服务生点餐,“学长约我,没时间也得有时间。”
王为先:“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温书尧在三院上见习课,王为先约温书尧吃饭,温书尧一句“约了我师哥”就将人打发了。
温书尧自然也想到这事,递过菜单,“我给学长赔不是,今天纪裴青不在,想吃到什么时候都行。”
王为先接过菜单,“那今儿你跟我出来,裴青知道吗?”
温书尧说:“待会儿刷他的卡他就知道了。”
玩笑开过,王为先问:“裴青手怎么样了?”
纪裴青肋骨和其他伤早已经养好了,但左手一直打着夹板。
“恢覆的还可以,”温书尧说:“上次覆查回来我看了看片子,长得还行。”
调研结束后,纪裴青跟陆蔚然四处做了几天报告和项目覆盘,没工夫休假,又被困死在三院诊室里。
温书尧这边也忙,他们就像是上学时异地恋爱一样,只勉强抽出时间打打视频电话。
自打回来后,两人还没见过面。
纪裴青的手伤恢覆到什么程度,温书尧也只能通过他远程发回来的x光片来看。
闲谈间,菜上齐,温书尧给王为先递筷子,“快垫两口,一会儿学长真饿死在我这儿,秦老师那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王为先配合地抓紧吃了两口。
不过也就两口,温书尧便说:“行了,咱俩命都保住了,跟你聊点儿正事。”
王为先点头:“你说。”
他以为是项目的事情,温书尧开口却说:“我这边有个项目,学长有没有兴趣挂个二作?”
王为先:“嗯?”
王为先表示很有兴趣,於是接下来整顿饭,两人都在聊温书尧的新项目。
期间温书尧给王为先看了初步框架,两人光优化方向便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再聊些其他工作,吃完饭时餐厅已经快打烊。
温书尧手机上三个未接来电,王为先注意到,“真刷的他的卡?”
“嗯,”温书尧煞有介事,“心疼钱了。”
纪裴青钱是不可能心疼的,甚至下午知道温书尧要跟王为先吃晚饭闹都没闹。
温书尧其实也在疑惑他的反常,不过买完单跟王为先出门后,他便疑惑得解了。
刚到门口,温书尧就看到自家师哥那台毫不低调的大奔不偏不倚地别在王为先车前。
师哥本人则正站在车门边应付让他挪车的保安。
温书尧楞了下,王为先率先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声。
温书尧回过神,也忍不住笑,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纪裴青一脸正经,“来接你。”
他越过温书尧的肩膀去看王为先,挑了下眉。
温书尧故意道:“让学长送我回去不就行了。”
纪裴青:“你麻烦别人有瘾?”
他正说着,王为先终於稳重地从长阶上走下来了,语气温和地跟保安说:“我朋友,辛苦您了。”
既然认识,保安也不敢对纪裴青这位尊贵又没素质的大奔车主发表意见,僵硬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王为先显然是听见了纪裴青训温书尧那句“你麻烦别人有瘾”,逗他,“不麻烦,我最愿意送书尧了。”
纪裴青早就不是那个逗两句就急眼的楞头青了,他将温书尧拉至跟前,“一般人给他当不了司机,上车就困,要不就嘴不停,太烦人。”
说着,问王为先:“明天什么时候走?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
“没时间,”王为先说:“一早就得走,回去还约了几个学生。”
纪裴青道貌岸然,“那早点回去吧,还得收拾东西呢。”
他话这么说,人没动,车也没动。
王为先走近,看着即将相蹭的两车缝隙,“车停得挺有技术。”
纪裴青:“这不是太长时间没见师兄了,怕错过去。”
这混账话被他说得理所当然,因为怕错过,就把车别到人家跟前,他不挪车,谁也走不成。
温书尧推了纪裴青一把,“还不挪车。”
纪裴青将钥匙抛给温书尧,温书尧去挪车,王为先托起纪裴青胳膊,“手怎么样?”
“差不多了,”纪裴青说:“这几天就能拆夹板了。”
两人随意闲聊,温书尧挪完车回来,王为先绕到自己车头,招呼两人,“走了。”
王为先离开后,温书尧和纪裴青也上了车,温书尧问:“休假了?”
“嗯,”纪裴青坐在副驾驶,将打着夹板的手搭到温书尧腿上,“调休三天。”
温书尧垂眼看他的手。
纪裴青手上大块的固定板已经拆了,仅剩无名指还上着夹板,手背上几处擦伤也已经恢覆好,留了几道浅痕。
纪裴青动唇正欲说话,温书尧抢白,“再有几个月就看不出来了,行了,知道了,说几遍了。”
纪裴青:“......”
纪裴青不说话了,侧头去看温书尧。
温书尧的调研限定版丸子头在他回来那天就落到了理发店的地板上,他头发剪短,重新变回纪裴青熟悉的发型。
十一月过半,连续两周大范围降温,温书尧上车脱了羽绒服,白色圆领毛衣很衬他的肤色。
温书尧很爱穿白色,纪裴青也很爱他穿白色。
温书尧问:“好看吗?”
纪裴青:“好看。”
车开至温书尧家,他将车停好,带着纪裴青往楼上走。
到门口时,没等温书尧邀请,纪裴青自己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温书尧:“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
这套房子是两人分手后温书尧才搬来住的,纪裴青没有来过。
纪裴青表情略显得意,“你所有的数字密码不都是一个吗。”
温书尧跟着他进门,“你这叫擅闯民宅。”
纪裴青第一次来,却丝毫没有做客的礼貌,自己从鞋柜里翻出拖鞋换好,回身去吻温书尧,含糊问:“家里有东西吗?”
温书尧回应他的吻,探手从置物盒里翻出一片塞他手里。
纪裴青忍不住笑,“真该让许知看看,在鞋柜放***的是谁。”
温书尧也跟着笑,“纪裴青,差不多得了。”
纪裴青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侧拍了下,“师哥都不叫,还有没有规矩?”
“嗯,我没规矩,”温书尧声音懒散放松,“纪主任有规矩,白天在外边装专家,晚上眼镜一摘就折腾他师弟。”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左右没有旁人,纪裴青跟他闹,“谁折腾你了?”
温书尧打开灯,光线晃得两人同时眨了下眼睛,“没人,我是自愿背论文的。”
纪裴青*态度很强硬,也擅长发现新奇,但永久不变的游戏是,迫使温书尧在被贯穿时背诵署名为纪裴青的论文。
他享受每个温书尧给予他专注的瞬间,并为此感到满足,因此也不觉得难堪。
纪裴青说:“我是在检验你的学习成果。”
“嗯,”温书尧也换了鞋,“东西也是无意留在里边的。”
纪裴青没什么可信度地为自己辩解,“上次买的那批质量不好,其实我没用多大力。”
温书尧不再争辩,跟着他从玄关回到房间。
他们用掉了从鞋柜处带进房间的那只,又拆了新的一盒。
纪裴青照旧无意弄破一只,然后将温书尧顶在床头说对不起。
温书尧被高热的浪潮冲刷。
吻,欲望,爱,和抵死的缠绵,没有哪样东西不熟悉。
温书尧问:“纪组长这次也是无意的吗?”
纪裴青吻他的侧颈,告诉他,“是无意。”
温书尧脖颈儿要折断般往后仰去,纪裴青含住他的喉结,用极重的动作请求他的原谅,“温师弟,小猫,别生我的气。”
夜幕渐深,温书尧断断续续背诵论文的声音从没关紧的门缝中流出,偶尔一声低沈的“背错了”,紧跟着便是窒息般的呻吟。
温师弟总是背错。
纪师哥的惩罚也从不心软。
他们的夜晚永远潮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