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动物园大王 作品

第 78 章

第 78 章

或许真应了一句风水轮流转,眼下被重兵包围的正是唐逸文府上。

唐逸文三日前才新纳了小妾,新鲜劲尚没有过去,故而昨夜又到了很晚,以至於佟胜朝破门而入时,唐逸文仍搂着那小妾睡得香甜。所谓君要臣死,唐逸文谋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佟胜朝亦不必给予此人什么体面,当即命几个属下掀被拿人,可怜那唐逸文上一刻还在梦中与美妾春风几度,下一刻便如同拔了毛的鸡崽子似的被人提起。

“大胆!你们是何人!”唐逸文面色又红又白,也不知是怒是羞。

“唐逸文,你密谋冬狩行刺,意图谋反,该当何罪?”佟胜朝声如洪钟,直震得唐逸文脑袋嗡嗡作响。

“谋……什么?”

这不是自己给顾敬生罗织的罪名吗?

佟胜朝也不回答,只是大手一挥:“拿下!”

“等等……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我要见崔大人,你们不能抓我……”唐逸文的挣扎无济於事,声嘶力竭的呐喊喑哑了早晨本就晦暗的嗓音。

佟胜朝丝毫不作理会,只是听着他那嘶喊越来越远,盯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妾问道:“你们府上,可有一个叫锦瑟的?”

“锦丶锦瑟?”那小妾悄悄擡起圆溜溜的眼睛:“大人说的可是……许姨娘?”

“许姨娘?”佟胜朝挑眉。

“奴……奴也只是听说……以前府里头有个优伶,名叫锦瑟,后来被老爷收了房,便改回本名了……”

“那个许姨娘现在何处?”

“死了,”那小妾垂眸:“她生了个女儿,便不得老爷喜欢了,上个月得了急病,死了。”

“她那个女儿,如今可还活着?”

“活着的……现被奶娘带着……”

佟胜朝点头,转又看向身边的张三。张三可不是傻的,当下应声办事而去。这事也好办,张三只往下头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手下的弟兄回报。

只见那位弟兄笨手笨脚地抱着婴孩,满脸却是老父亲般的慈爱。

“大哥,你看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这就是许姨娘的孩子?”

张三看了一眼襁褓,那婴孩生的粉雕玉琢,眉心天生一颗朱砂痣,不哭不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大哥你放心吧,我问过那奶娘了。”

张三不由自主地接过襁褓,轻轻哄了起来,一边哄一边又问手下:“那个奶娘呢?”

那手下一楞:“在……捆着呢……”

“蠢蛋呀你!”张三满脸不悦:“把奶娘一起带过来呀!不然你给这孩子喂奶吗?”

“我……”那名手下眨巴两下眼睛:“我这就去……”

奶娘到时,张三已经把孩子哄哭了。奶娘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顿好哄,那孩子才止住哭声。

“你就是奶娘啊?”张三见这妇人壮硕,竟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寸,气势便不由得弱了几分。

“这位官爷,奴是七小姐的奶娘,许姨娘去了以后,七小姐一直是奴在照料。”

“那行,你收拾行李,跟我们走吧。”

张三说的轻巧,却叫那妇人变了脸色,只见她将那襁褓紧紧搂在怀中,生怕别人去抢似的警惕道:“官爷说得哪里话?却要叫我们去往哪里?”

“你也别害怕,许姨娘有个师妹,现在外头过得挺好,”张三苦笑道:“这不是看这孩子没了亲娘,我们大人就想把她送到她那里去呢。”

“官爷说的师妹,可是名叫朱湖清?”

“朱湖清?”张三嘴角一抽,疑道:“不是叫锦笙么?”

“许姨娘在时常念她师妹,奴听过几句,若不是朱湖清,便是那卓芜青?”

“什么青不青的,我们只知她叫锦笙,现在顾敬生顾大爷的家班里做倡优。顾大爷你知道吧?宠爱她得紧呢,这孩子过去了可不会吃苦。”

“顾大爷?”那奶娘一听便皱眉:“那可不成,那顾大爷的秉性京里谁不知道?七小姐还是个婴孩……”

“你那么多废话啊?”张三不耐烦起来:“我同你直说,唐逸文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是看在顾大爷的面子上,才给这孩子一条活路,不管你说成不成,这孩子我们今天必须带走。”

此言一出,果见那奶娘面色煞白一片:“七小姐才没了娘……这又要没了爹么……苦命的七小姐啊……”

“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便快快说出来,”张三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冷硬了起来:“今日跟我们走了,这处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丶有的,许姨娘给七小姐留了遗物,是一只玉如意……”

“玉如意……赠我?”

那如意由羊脂玉雕成,不过手掌大小,通体温润,上刻有“知娴”二字,叫秦守真不由得啧啧称奇。

“嗯,明日不是你的生辰么?”

“那是在明日,”秦守真有些不高兴地看向枕边人:“你今日相赠可是不作数的。”

“是吗?”祝知娴轻轻活动她那有些酸痛的手臂:“那还给我,明日再赠你?”

“那怎么行?”秦守真嗔道:“既已赠此物予我,又怎有收回的道理?”

“道理全在你,想不到你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

“我偏是爱贪你祝知娴的便宜,”秦守真凑到祝知娴耳畔:“明日我想要的,你可都愿给我?”

“嗯?”

“不会要你给不了的东西,”秦守真坏笑一下:“我想要你,可好?”

祝知娴却是沈默。秦守真见她不回答,心里的滋味便又不好受起来,只撇嘴道:“俗话讲男女有别,可就是夫妻之间也总要坦诚相见;你共我同是女子,可在我的榻上,你却连中衣也不愿脱……我对你倒是坦诚,就是不知你在怕个什么。”

祝知娴将头偏向另一边,只拿后脑勺冲人,闹得秦守真更加不快:“你这是何意?是否嫌我并非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说着,秦守真只翻身将祝知娴压下,捧过她的脸道:“你须给我解释清楚,倘使是爱慕哪家男子,我也全不拦你。”

“小真,你说的什么傻话?”祝知娴移开她捧住自己双颊的手:“我连贴身的玉如意都赠了你,怎会还想着别人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将我当外人!你身上几处瘦几处肥俱不叫我知道,还怎说心里想着我?”

“小真……”

秦守真歪着头等她说话。

祝知娴喟叹一声:“小真……是我叫你不适了吗?”

“是怕我叫你不适吗?”

秦守真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就是咬定此事,绝不松口。

“不是的……”祝知娴垂眸,秦守真那完美的曲线此时却异常刺目:“你晓得……我曾在那种地方……”

“你已然痊愈,却又怕些什么?”秦守真想了想:“哦,我自是斯文的。”

“不……”祝知娴蹙起眉头:“那病自是痊愈了……可……”

“你是被吓怕了?他们过去待你不好,是吗?”

“小真……”

秦守真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目光,心中的酸涩之感便愈发浓烈了起来:“你若是真相信我,真的喜欢我,也不会总这么藏着掖着。”

“……你会不喜欢的。”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会不喜欢?”秦守真却不料,她那自怨自艾竟又卷土重来,当下便又动了火气:“都说了不要你妄自菲薄,却怎么都是不听。你也没有给我看过,怎就料定了我不会喜欢?你若是再这样想,那这玉如意也不必给我,我想要的才不是这如意,我想要的就只有你的人。”

“小真,你又为何如此相逼?”

“你又为何如此固执?”

四目相对,秦守真灼灼的目光仿佛要将人烧穿一般,直烧得她胸口发闷。

“……有一处地方,你见了会难过。”

“什么地方?我又怎会难过?”

“……能将灯……熄了么?”

纵使秦守真心中不愿,但还是按祝知娴所说,吹熄了烛火。屋中黑暗一片,只有两人的喘息,与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晦暗的月光。

“小真……”

黑暗中,秦守真感受到祝知娴捉住了自己的手,带着她在她身上一寸寸抚摸。

“摸到了么?”

“什么?”

似是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

“这处疤。”

“他们欺负过你?”

“……不。”

这实在叫人无地自容。尽管黑漆漆一片,祝知娴还是别过脸去,颤声道:“这是……情疤……”

“情疤?”

“王道城……”

秦守真听到了她后半句的哽咽。

“你是怕我见了,心中不舒服?”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秦守真轻轻抚摸那疤痕:“那时候,很痛吧?”

黑夜里只有祝知娴的低声啜泣。

“不管是怎么样的你,我都喜欢,”秦守真伏下身子抱紧她:“你的过去……我很难过,可惜没能早一点遇见你,那样的话,你或许就不会吃那么多苦。”

秦守真望向窗纸上透出的树枝的乱影,在祝知娴脸上轻轻一吻:“这疤又能怎么样呢?你心里没有他,那便算不上情疤,只是个普通疤痕罢了。再者那个人渣故意伤你,我是要找他寻仇的。”

“你不要做傻事……”祝知娴哽咽道:“他家大业大……你不要以卵击石……”

“并非是我要去以卵击石,只是观那王道城上回的行径,怕是不愿善罢甘休。”

“……都怪我。”

“怎如此说?是那王道城死缠烂打丶不讲道理,并非是你的过犯,”秦守真仰面躺着:“而今我与崔公子交往甚密,倒也不怕他们找事。”

“你这些人情债,到时总需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