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答应保密，那我带你去看个大宝贝！”
林飞在前面带路，通过两道门禁，蔡澜终于见到了林氏光学的实验室。
两百多平的场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线材和电气设备，变压器、整流器、三脚架、云台、照明灯箱、反光板，甚至还有配置药水的试验台，柯达发明的快充暗房箱。
西边墙的位置，搭着一个布景，类似于一个西式的厨房岛台。
“来这边，探针镜头玩过么，来看看我们的改良版。”林飞引他到一个角落。
蔡澜看过去，那设备像是根棍子，少说有一尺长，细的跟雪茄烟差不多。此刻镜头架在一个拍摄台上，伸进一个热带雨林缸，对着里面的苔藓和小螃蟹。
“通过视窗看看，我保准你会发现一个新世界。”
他凑过去，用右眼贴着相机视窗，能看见一个狭小的视野。里面绿意盎然，粗壮的苔藓像一棵棵巨树，刚才看着指甲盖大小的螃蟹，如今膨胀得像一只来自深海的怪物。
“去年，佳能发布了两枚镜头，分别是mp 20mm f\/3.5和mp 35mm f\/2.8，但是其实这两枚镜头并不是相机镜头，使用的是rms螺口，通俗来说，这是两枚显微镜镜头。我现在这个，才是民用领域，第一款微距镜头。”
老蔡还在刚才的震撼当中没缓过神，镜头的事儿他不怎么懂，在邵氏，他更像一个制片人，主要负责协调各种资源。但机器的大体情况他还是知道的，什么镜头能拍，什么拍不出来，至少是有行业理解的。在他十几年的工作中，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导演，拍到过这样的镜头。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还没为你提供拍摄方案么，这就是答案。想要拍好美食，那就要让镜头离食物更近，再近，直到贴上食物表面为止。甚至，你还要拍到食物的肌理，色彩和香气。我这次开发的产品，一次性解决了打光和焦距两个问题，至少在民用领域，已经处于绝对的领先水平。”
蔡澜还是没概念，这样的镜头，到底能带来什么价值。难道要去拍纪录片，那东西可卖不出来钱。
一碗避风塘炒蟹，用得着拍的那么精细么？只要把盘子里的内容拍摄清晰，带上餐厅的环境或者美食家，不就可以了？
林飞翻着实验报告，然后找到一叠照片。
那上面有接近显微镜级别的材质影像，泛着浅绿色的芹菜茎、脆嫩的百合块、如水晶矿石般晶莹剔透的砂糖...
“港岛数百万人，少说也有几千个吃家吧，凭什么你写的文章会火，你编撰的美食榜单会令人相信？用嘴说是没意义的，普通人最听不进去的就是各种道理。我要用专业，用他们想象不到的图片，来展示我们对美食的深刻理解。”
在最初的设想中，蔡澜以为林飞要做的，是一种美食杂志类似的内容。本质上，还是餐厅推荐广告，有点类似电视台的导购。最重要的肯定还是文字，一个能把味道写的淋漓尽致的撰稿人。没想到林飞疯魔至此，居然还为此研发镜头。虽然他很佩服这股子年轻人的冲劲儿，但生意就是生意，这么不计成本的投入，显然是不符合商业逻辑的。
“就算我们能拍出最棒的照片儿，可是谁来给钱呢？报纸的专栏费，不过每期几百块钱，我看你这里的投入，造一支这样的镜头，怎么也得上千块了吧。”
“岛内二十一名工程师，国外还有联合研发的两个小组，光这些人一年的薪水就要两百万。实验室购置设备花掉了七十万，我还付了一年的大厦租金，每个月还有不菲的水电物业费。你算算，一个原型机的成本是多少？我不光花没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还从银行贷款了一百万，美金！”
蔡澜有点慌，别说他的美食专栏了，就是真的做一本杂志，靠广告费也赚不回来这个成本。
“就为了拍点吃的，你至于么？”
林飞笑笑，拉着蔡澜到另一个角落，那里堆着足有两尺高的相纸，而且都是冲印完的。
“张爱玲曾经说过——出名要趁早！我的理解是，想要获得名利，就得赶在别人前头。看看吧，我们研发的微距拍摄方案，不仅仅有探针微距，还有显微微距、低光微距。在接下来的两年，也许你就是这个世界最懂美食的人，因为我们能让大众看到食物本身。”
林飞的说辞有点奇怪，但想一想也能理解，这可能是第一次人们探究食物在烹饪过程中的状态。
可为了一个美食家的名头，值得么？
“林董啊，港岛很小的，一共能有多少家餐厅？我就算
成了最知名的美食家，也赚不回来这个钱的。”
他是怕的，即便每天一篇，把邵氏的事情辞了，全身心的来做专栏，也绝赚不回这么多钱。
“哈哈哈哈哈，蔡大哥，你真是会讲笑话。”林飞把照片放下，领着他来到窗前。从二十层的高空向远方眺望，海湾的那一边，是无比繁华中环。
“我们为什么要只盯着港岛呢，亚洲还有日本、还有内地、还有马来。远一点，我们还能够着澳洲，甚至北美。米其林覆盖不到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是你黑珍珠榜单的天下呢？如果出国旅行的游客，要人手一份当地的黑珍珠名单，你想想会有多少赞助商来打广告。航空公司、石油公司、旅行社、甚至汽车和珠宝，无论哪一个，都出得起百万的价格。港岛确实小，小到如果没有了内地就是个渔港的程度，但她其实也能很大，因为她是世界航运的中心。”
反正林飞是没有说服蔡澜，以拍一部大制作电影的成本来做美食榜，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飞这就是在赌，而且是一场豪赌。用两百多万的成本，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且，要是失败了，他和林飞都会成为港岛的笑柄。两个蜗居小岛的人，居然敢去挑战米其林榜单，这是现代版的《堂吉诃德》么？
这人到底在图谋什么，自从接触以来，林飞每次行事都出人意料。
但他的目的是啥，求名还是求利，值得下这样的重注么？
再次回到办公室，蔡澜又想起了拜访的目的，金大师的事儿还是得再劝劝。
“小飞，算我求你行不行，别跟查董继续闹下去了，就当是尊重老前辈，大家做人留一线。”
“也不是不行，如果他能道歉，或者公开承认武侠没有侠，武侠小说不是英雄类小说。”
劝架的事儿，老蔡决定下半辈子都不干了。怎么一个个都是油盐不进呢，和气生财不好嘛？得罪查董有什么好处，他是太平绅士，虽然比不上最顶级的大亨，但至少也是人尽皆知的人物。你不能仗着自己的内陆背景胡来，这不是建立友谊的态度，这是来砸场子踢馆的。
“为什么啊？”
“因为我真的认为，武侠小说是奴化思想的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