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已经到了结尾的时候，他们第一期培训班，就要发毕业证了。
有门子、有路子的，已经开始在合适的地段找房子，联系装修队儿。像德宝这样的，还在整天愁眉苦脸的琢磨怎么借钱。
手艺，他学的最快，去浴池给人白替工了好几回，顾客没有说不好的。
难不成，要给同学打工么，一个月挣200的高薪？
要是没有参股的事儿，他还真挺乐意的。但明知道能吃到五花肉，现在谁还对猪皮冻流哈喇子呢。
春燕不像德宝一样悲观，她私下联络了好几个小姐妹儿，表示都愿意跟她一起出去干。即便将来不能跟别人合伙，她们几个凑份子，也能在街上开一家专门做足浴的门店。
就在两口子都在另做打算的时候，那个福建商人又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不会说普通话的老乡。
修脚的时候，见着还是请他吃饭的春燕，就顺嘴问她“打会”的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
“说出来漾银笑话，没打成，想凑两千块钱，大家都掏不出来那么多。”
福建老板惊讶的坐直了身子，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春燕，“你说多少？”
春燕理直气壮的回着：“两千啊！”
福建老板哈哈一下，说两千块你们还打什么会啊，找个有钱人借点不就行了么。再说了，打会打的是会，不是钱。一户凑不出两千，他还可以再找别的人借啊，参会的人奔的是资金使用权和丰厚的利息。你们找老实人借钱，那就是扯淡，最好都是干投机倒把的才行。
修完了脚，他也知道了春燕要做美发加足浴的方向，于是聊下一句，“晚上你在店里等我，带上你家那口子一起吃个饭。”
说完，福建老板带着老乡就走了。
春燕趁着下午不忙，抽空骑车回家叫上了德宝。不管咋样，跟大老板学学思路，将来也能用得上。
傍着晚上五点半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透了，福建老板回来了。
“走，旁边我定了一家烧鱼的饭店，咱们走过去就能开吃。”
到了地方，这一桌子菜，就他们三个人。搞得德宝两口子有点受宠若惊。这么多年下来，还头一回有人请他们吃饭。
“介绍一下，鄙姓徐，单名一个朗字。厦门人，做木材生意的，正是前些日子受高人指点，才来这边琢磨点小生意。”
夫妻俩也赶紧自我介绍，德宝没单位，说起话来都不硬气，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正在准备创业。
“曹先生，年轻有为啊。我来咱们这时间不长，却发现哈城的一处危机，年轻人都死气沉沉的，没有拼搏的精神。这么下去怎么行，早晚这里的企业也都会垮掉。但你不一样，像我们海边人，能看破趋势，有想法有魄力。”
他这么一说，德宝被夸得脸都红了，没等人劝酒，自己先把杯子端起来干了。
“慢点，慢点，我这个人不怎么擅长喝酒。咱们说回正题，我下午去看了一下市场，非常看好乔经理说的这个生意。但我看两千块不够啊，即便只有一个理发的位置，两三张做足浴按摩的床位，一间铺子也要八九十平的，光租金一年也要两三千块。
你们可能是头一回做生意，不懂得选址的道理，我是跑到港岛学过三个月的，开店最关键的就是地段，这个钱是省不得的。我算了下，即便装修差一点，做一间给有钱人服务的店，也要五千多块。”
春燕脸色有那么稍许一点点尴尬，她只是简单说了两句，人家居然一下午就把这个生意看明白了。
“不是我们一家干，是五个人凑份子干。选最好的地段，大家都是一个培训班的师兄弟儿，合股经营，按股分配。”
德宝说完了，福建老板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合伙的买卖最难干，谁做的好，谁做的坏，做得多，做得少，到时候怎么算？分钱的时候，有人想开新店，有人想分钱还债，怎么办？在我们家乡，即便是亲兄弟，也绝不愿意在一起干活。”
这可不是要不要吃独食儿的事儿，哈城接受了新式美发理念的才几个人，不合作，难道各干各的？
到时候别说老师的那一套标准能不能执行下来，就是满街面的竞争，也得把这一行给搅和黄了。
听人家有经验的大老板都这么说了，春燕两口子更心里没了底。德宝端起来一杯酒，客客气气的冲着大老板，“我们都是做工人出身的，见识都在厂里一堆一块，要不您给讲讲，这个买卖还有没有别的干法。”
他也是个老销售了，采购
处的领导，供销社的干部，他什么人没见过。不就是捧着唠么，装孙子还有啥不会的。
见德宝说话客气，徐老板感觉很舒服，颇有点要指点江山的意思。
“我找人算过了，哈城六七十家大型工厂，社会管理班子七八万人。做高端美发和足浴，看起来是个好生意。不过你们想学福建打会凑钱，可能本地并没有习惯基础，这个钱一时半会筹不上来。曹先生也说了，一期培训好几十人，将来还会有同行跟风的，这买卖竞争上必然惨烈。
如果不能在一开始就拉开差距，拢住客户，这生意肯定做不成。我这里到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合作。这次来，我们打算是购买一些家具硬木的，可惜今年的外销指标没有了，手里的钱也投不出去。现在给刚好你们缺钱，要不要我们合作一把？”
德宝虽然喝了二两，但脑子更兴奋了。倒腾木材的，那可都是大资本，一次没个几万块，都装不上车皮。
可那都是快进快出的钱，投在美发中心这种项目上，钱一时半会可抽不出来。
“合作倒是可以，您说说具体怎么个情况，开店是整存零取，您用钱的时候，我可不一定还的出来。”
“哈哈哈哈，开店才用几个钱。我下午看了几个地方，有个环境优雅又挨着大院的地方，半年才租金一千块。只要你们肯签合同，卖一半的股份给我，这个店我可以投你们五千块钱...”
后面的话，德宝都有点听不清了，脑子里就像被大钟震了一下。
素不相识，还是个外乡人，张嘴就要拿五千块跟自己合股做买卖。这是天底下的大善人，还是看上了自家什么的大骗子？
幸福感来的太突然，让他的小心脏都有点受不了了。
春燕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徐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俩单独开店，当大老板？”
“对喽，福建人讲，宁当老板挣五毛，不去扛活赚一块。这么好的生意，何必五个人一起分呢，雇人做工不好么？”
春燕忽然有一种感觉，今晚可能是她人生中，第二个最为重要的晚上。
她这辈子的又一次转折，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