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姐姐林乐乐,还是没有拗过他,告诉了他背后的故事。
山东是个好地方,烟台是个更好的地方,山好水好人也好,海蛎子吃到饱。
烟台最好的东西是风,风之外是花,花之外是雪,雪之后是月。
海风刮过来,带着咸咸的味道,冬天还能下大雪,下急眼了,有一米多厚。
天气虽然多变,夏天却很暖和,能长枣树和柿子树和栗子树。也有人种核桃,薄皮核桃跟文玩核桃都有,核桃树还能当柴烧,就是核桃皮比较脏,黑黑的烂在地上,只能拿铲子戗了,连土都扔出去。
烟台人喜欢唱戏,也喜欢听戏。唱戏的形式类似于梆子或者小调,没什么露骨的内容,清清淡淡的,要么是调侃生活的苦闷,要么就是描写熬盐或者打鱼。外地人很少听,这片的方言口音有些重,比青岛还重,听不明白到底唱的什么。
这地方有种鸟,很小很小的,比麻雀还迷你一些。
有人管他叫海雀子,大概成年只有25克左右,灰背白肚,走起路来像鸡,一蹦一跳的。
这种鸟没有野外采食的能力,更驯化的郊狼一样,只能跟随人群定居生活,讨一口活命的饭吃。
做窝也粗糙简单,基本爱捡别的鸟剩下的。夏天就稀里糊涂的钻草稞子,或者小土坑,反正个子小,不需要多大地方。有时候整个崖壁上都是某种燕子的洞,他们就占据那些废弃的,跟住集体宿舍一样。
到了冬天,他们就去住房檐下的燕子窝,完全捡现成的。
还有一样儿好玩的事情,这些鸟的胆子特别小,连自己独特的叫声都没有。日常学着麻雀或者燕子叫,让人听了,会误以为换了季节。
小东西生蛋孵化,随心随性。
一个窝里有七八枚鸟蛋,可能来自于好多只雌鸟。毕竟他们的身子小,并没有足够的营养短期产下多枚鸟卵。
像幼儿园一样,从孵蛋到喂养,都集体工作。
夏季七八月份,能看到在主人墙根儿或者某个草垛或者菜园子,有唧唧咋咋的布丁点,活泼可爱。
当地人说这种鸟不能吃,吃了就代表主人家受穷,显得连海雀子都养不活。
烟台人吃海鲜也很有个性,临着两片海,渤海和黄海兼收并蓄。
凡是吃泥而活着的东西,他们都极度鄙夷。
辽阔的大海,有各式各样的鱼类还有海龟,为什么吃螃蟹或者海螺和贝类呢。
渤海大黄鱼,只要用竹筒子绑在船上,用船桨敲啊敲,然后撒下一网,就足以让一家人吃到饱。
或者钓海龟,海龟喜欢吃新鲜的鱼肉,用铁钩子挂上,在海龟出没的岛屿附近,一天能钓到好多只。
拿斧子把壳劈开,里面的肉又多又肥,顶得上抓一只肥羊。
龟壳也能卖钱,行市好的时候,卖给眼镜商人,能换五斤猪肉。
说到猪肉,就不得不提本地一种体型较小的黑猪。本来是产自青岛和临沂山区的,后来清末被引进过来,霸占了本地的养殖生态位。
猪又短又矮,不删攀爬,肠胃宽大,吃得了粗饲料。
就是不爱长,喂十几个月,也就一百斤出头,所以外地人很少引进。
这种黑猪爱干净,不仅在猪窝里把睡觉和吃饭、便溺的地方要分开,还必须得提供一窝干爽的海沙。
他们会时常在海沙里打滚,弄一身烟壳子,这样就不长寄生虫。
所以,这家伙很少生病,非常容易养。
即便是残疾或者家里的小孩,一个人也可以喂上三五头,作为一项补充收入的生计。
如果想吃这种肉,必须有专门的方法。
直接切来炒或者煮,那都是不行的。肉又老又柴,除了铁齿钢牙的人,谁都吃不下去。
要么用本地产的海盐腌了,用松枝熏一遍,挂在仓房的房梁上,登上一两个月,才能成为入口的美味腊肉。
腊肉别的地方不喜欢吃,烟台人却当做美味。
除了猪,他们还有腊鸡、腊鸭、腊鹅、腊鱼,反正舍不得吃的,就做成腊肉,挂起来以备家里来客。
当然,本地之所以能做腊为,一切要感谢风。
烟台的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
夏半年风从海上来,湿润温暖,有咸咸的味道。
冬天风从北边来,严酷寒冷,带着漫天的鹅毛大雪。
也许有人听过,雪窝子。这个词,最早就是用来形容烟台的,古早的时候,这里的雪能下的天地一片白茫茫
。
找一找明清时代的文人记载,经常能看到“大雪封门,厚五尺”的记录。
在一万多年前,地球还处在暖纪元的时候,烟台只是海中的一个小岛,那时候也许不会有人想到,这里会下雪。
雪下的大的时候,天和地连为一体。
人在风雪中,好似被重重大雾所包围,不知前后左右上下,只能蹲着,等待风雪过去。
所以,本地人特别会看天,不会看天的人冬天则不出门。
要不就会永远的留在外面,再也回不来。
除了严酷的风雪,夏半年的气候还是很宜人的,至少后来被多次评为宜居城市。
各种各样的花儿,开的人情迷意乱,仿佛置身的,并不是普通的人间。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黑的,美的、丑的、柔弱的、倔强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开篇每一个犄角旮旯。
有了花,自然就会吸引蜜蜂,蜜蜂不够了,就会有些别的昆虫。
尤其是一种特别聪明的苍蝇,他们仿佛得了变色龙的技能,会长成跟蜜蜂一模一样的身子。
只是飞起来声音不同,似乎稍稍安静一点。
她们也会传粉,只是从不酿蜜。飞在花丛中让人无法分辨,若是有人靠近,就会扑过来把人吓走。
花种多了,人们就会想到利用利用。
能入口的,就直接做成吃食,和面粉弄在一起,做成饼子或者糕点,别有一番风味。
在么就干脆泡茶,清火润肺,而且颜色看着舒服。
实在哄不了嘴巴,那就变成药材,反正苦一苦,就当做治病了。
甚至连药材都当不了,你还可以烧火,总算是还有一点用处。烟台人就是这么物尽其用,绝不浪费一点东西。
否则大雪一下,所有的东西看着是干净了,却都会沤成烂泥巴。
最后要说的,就是烟台人喜欢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又白又大,跟最好的面粉做成的大饼一样,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小孩从小就被教导,如果听话,月亮娘娘就会赏饼吃。
别的地方会比喻成嫦娥仙子,或者玉兔,只有我可爱的家乡人,他们会叫月亮大饼嬢嬢。
天上的月亮如果是饼,那星星是什么呢,自然就是芝麻粒。
颜色不一样,那是有的熟了,有的生着。
小孩子如果不信,家里人就会烙饼的时候抱着她看那口锅,黑黑的大锅里,最中间是一个圆圆的饼。
从此,很多小孩子会有一种臆想,人类会不会就是被扣在一口锅里,一口厚厚的大黑锅。
只是,饼什么时候掉下来呢,我难道还不够听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