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和米酒 作品

第301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

“林飞,你不是死了么?”

一个短枪的女人问到,她惊讶的程度,不亚于看见了鬼。

那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摸了摸林飞的胳膊,掐了掐他的脸蛋。“我滴个乖,真是个活人,你咋还活着?”

林飞很郁闷,这帮家伙看样不是错信了自己死的消息,而是盼着自己挂了啊。

后面拿土炮的大姐枪口始终没抬,一直对着林飞,“你绑俺男人干啥,你又回来干什么?”

教授本来有意上来劝解,但又怕女子手里的老套筒走火,只能远远地站着。“我是政府的,我代表政府,能不能让俺说两句话?”

“这位是我们齐鲁电视台重要的客人,非常重要。他回来寻找家乡,找寻记忆,我能给你们钱,给你们当工人的机会。放下枪,我们没有恶意,大家和气一点。”

教授说完,女子把视线头像人群里被押着的汉子。

汉子一低头,认命了似的,“放哈家伙吧,算逑了,人都来哩!”

随着男人的发令,女人们把枪口垂向地面,场面不再剑拔弩张。林飞也放松警惕,把右手从兜里掏了出来。

“就这几个人么,张爷爷的坟在哪儿,谁能带我去看看?”

几个女人都不说话,林飞又只好回头问被绑的汉子,“别闹了,我不抢你的秀兰,也不抢你的东西。实话跟你说,我在北面生了一场大病,小时候的事儿都忘记了,现在只想回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伸手给汉子身上的绑缚解了,汉子双臂勒出好几道血印子,尤其手腕上,都已经脱皮了。

估计是他挣扎太狠,老马绑的太紧。

“都忘了,还回来干啥,你还没把我们害够么?爷爷死了,不都是被你害死的,还有脸回来!”

他越是这样说,林飞越是糊涂,他真的不知道前身的事情,哪怕一丁点都没印象。

气急眼了,林飞附到他耳朵旁。“我是变了,但是变坏了,你要是得罪我,一会我就把这里全都烧光。”

看样子,这汉子是如今的主心骨,就不信他舍得出这么多的家人。

“你!”汉子气急,但也没办法,他并不知道,现场其他人手里有没有家伙。

“领我转转,把以前的事从头跟我说一遍,听完了我就走,以后也绝不打扰。”林飞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子港币,“这是报酬,可以直接在城里买很多东西,不用票直接买。你看看那些孩子,屁股蛋都漏出来了,你这个爹也不心疼么?”

汉子拧着头,喘息了一阵,揉了揉酸麻的手臂,气哼哼的说:“说好了,听完就走,以后再不来打扰我们。谁要你的臭钱,我们光屁股,自个愿意。”

老马心说话了,你愿意个屁啊,刚才都愿意拿古董换香皂了,死鸭子嘴硬。

跟着汉子,他们先来到最大的一间房屋。房子并不正南正北,只是依着地势,大概率是向着东南。房屋三间,并没有厨房,中间是个堂屋,里面是供奉着牌位的神龛。

林飞看过去,最上面挂着的照片,是一个窝瓜脸的老汉。大连毛胡子,连嘴巴都看不见,不知道拍照时候为啥没修剪。

他拿起来相机正要拍,“拍,拍,拍!招灾惹祸的东西,要不是这个,爷爷能被你害死?真特么是死性不改,你咋不嘎嘣一下死了呢!”

林飞没管那个,前身干的事情,他感觉不到任何愧疚。“少说两句废话,办正经事儿!”

他拍完了照片,一个个牌位看过去,居然还看见了一个林姓的牌位,叫做林孟乔。

这是他本家爷爷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牌位会立在这里。难道说,老爷子最后,葬在了这里?

“这就是咱们的户主,张文斌。他的身份你还记得么,是打鬼子的英雄,胶东游击小分队的队长。只是后来跟大部队脱离了联系,改成自主游击了。旁边的,就是你的爷爷林孟乔,也是小分队的政委指导员。底下这些,都曾经是胶东游击队的队员,曾经都亲身打过鬼子。”

“那啥之后,张爷爷觉得当年锄奸太多,免不了有些无辜,于是就金盆洗手,在这片地方隐居了。最开始就他带着几个小孩,都是游击队员的后代。59年的时候,你爷爷说风向不对,就把你送到这边养了起来。”

“以前,这屋就是爷爷教我们读书人字,学习做人道理的地方。西屋爷爷住着,东屋我们一群孩子住。后来随着咱们越来越能吃,附近抓鱼挖藕已经不够用了,爷爷就编草席子去圩上卖,有时候还把家藏的宝贝拿去城里当了。”

“外面的房子,是咱们长大了之后后建的。左边那个小房子,当初是男孩子住,右边大点的,女孩子住。一直到74年,生活都平平顺顺,大家吃不饱,但也饿不着。每天嘻嘻哈哈的,过得也挺开心。”

从屋子里出来,绕到房子后面,那是一片菜地,有些早种的蔬菜已经长出来了。

菜地边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土包,土包的旁边还栽着一棵小银杏树。

“爷爷就睡在那儿,当年你读了家里的信,吵着闹着非要回家。结果爷爷帮你去探路,回来的时候被人打了黑枪,从此落下了病根儿。大夫说铅子儿挖不出来了,中毒之后就会腐烂,后来爷爷就自己弄草药吃。”

“到了75年,夏天的时候发大水,咱们的粮食都被泡了,这么些人肯定养不活。爷爷就把宝贝取出来去当,你当时自告奋勇去陪着,结果却半路要跑回家。后来被巡查的抓到,爷爷为了救你,拼命跟人干了一仗,回来就不行了。”

“你自小喜欢秀兰,爷爷临死前让你俩成婚。可是秀兰不喜欢你,我俩早就私定终身,你知道后跟我大吵一架,然后半夜里偷偷的自己跑了。再之后,你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对其他人,我都说你负气去给爷爷报仇,然后被人打死了。”

听完之后,林飞感觉是看了一场大戏。

小小的几个泥窝棚,居然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

“不对啊,我是75年走的,你应该当时还没跟秀兰成亲。那刚才的小子,叫你大的那个,至少有八九岁了吧!”

汉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要吃人一样,“那是你捡回来的孩子,你不记得了?来的时候都三四岁,现在可不八九岁了么。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别以为装糊涂我们就能原谅你。”

“原不原谅的,我也不奢求。对于记不得的事情,想的太多也没用,我想再回屋看看,看完就走。”

林飞带着教授和老马回到大屋,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屋里实在是太简陋了,就是个泥巴窝棚,里面有一铺炕,炕上铺着草席。

屋里所有的家具,就是一桌一凳。

老马小声捅咕了一下林飞,“古董,这小子要用古董换东西,家里藏宝贝的地方不在这里。咱们看看都有啥,也许就能想起来,这里面有啥秘密。”

教授出去四处乱转,宣传他那一套,可以给人上户口,去城里,做工人的诱惑。

“爷爷家里不是还有宝贝么,我不要,翻出来瞅瞅,拍个照片我就走。”

汉子咬牙忍着,一扭头,去后院的一个小房子里,倒腾了半天,搬出来一个木条箱子。

一看都不用认,就知道这是个二战时期用来装步枪的箱子。

上面的白色油漆字已经模糊了,仔细分辨,还能看出来什么“第13行政区后勤总队”的字样。

打开箱子,里面并没有想象的黄金珠宝或者玉石翡翠。

烟袋锅子倒是有好几个,头是铜的,嘴儿是汉白玉的,大街上连三块钱都没人要。有些上了铜锈的弹壳,还有几个用油纸包没拆封的盒装7.62*57.有一些铜佛和几块手表,还有一些纪念章。

老马翻了一遍,没看着啥有用的。

林飞关上箱子,“就这些了么,当初当东西,你知不知道都当给谁了?”

那汉子不吱声,赌气匆匆几步,把箱子拿回小房了。

老马一扒拉林飞,小声地说:“老板,情况不对,你爷爷好像不是我党的。”

“别放屁!人家都说了游击队。你别说韩复榘,那玩意连正面都抵抗不了,还能组织敌后抗战,别扯了。”

“那个章我刚才可看了,是纪念青岛日军投降纪念章。”俩人还要说,见教授回来了。

“怎么样,林先生。回来一趟,心愿达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济南了。这群人顽固不化,宁可在这里吃苦,也不愿意跟咱们回城里。这可不是我不帮忙,我可都挨个问过了。”

林飞一摆手,“行,不去就不去吧,待会回东营,帮忙协调点物资送过来,也算我尽过心意了。”

自始至终,林飞都没问过,到底哪个女人叫秀兰。

他只是把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叫了过来,摸了一把糖,塞进小孩的口袋。

“走吧,看也看过了,人家也不能留饭。”

众人准备撤退,刚走出没多远,汉子领着一个女子追出来。这女子刚才没见过,看样儿二十来岁,好像刚化了妆,只是手法有些粗糙简陋,硬给自己画了两朵晒红。

子走上前,女子却原地不动。

“这是当年的当票,就剩这几张,其他的下雨烂掉了。你以后别再来了,既然活着,就替我们活出个样儿来。”

老马拿过来,这哪是什么当票,上面写着呢“昌邑县供销社”。

“诶!老板,那个不会就是秀兰吧,实话说,要是捯饬捯饬还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