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儿出来,他们回到白浪镇,准备去“收据单”上的昌邑看看。
昌邑不属于东营,而是潍坊的下辖。
地方离着倒是不远,当地人讲,坐公交车两个小时就到。他们启动车子,顺着当地人的指引,朝着昌邑开去。
路上,老马又重新提起纪念章的事儿。
“我爹祖籍也是山东,青岛解放的事儿他跟我讲过,45年10月25号,当时部队里的老乡听了,整整哭了一宿。我印象特别深,因为我妈10月24号生日。看那个木条箱还有纪念章,我有一个猜测,你爷爷他们可能是老蒋收编的土匪。听我爹说,当年山东人倔,有闹拳的传统。看你爷爷的作风,锄奸队可能是真的,如果说部队番属,八成是为了拿武器装备,投靠了老蒋。”
往昌邑的路况不怎么好,一直颠簸,幸亏中午吃的不多,要不都得颠出来。
俩人一台车,没拉别人,就是为了能敞开了说话。
“不可能,刚才那大哥还说我爷爷是政委呢。国民党有个屁的政委,他们都叫师座、旅座不是么,而且我听说,空头支票开的特别大,一百多个人就敢给别人封个团长。要是我爷爷跟老蒋,怎么也得混个游击大队长吧。”
“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一来刚才那个人也是听你爷爷和张老爷子转述,人家说啥是啥,你们那么小,也没什么分辨力。另外一个,纵队下面是总队、支队、分队,也有直接挂第几师和第几旅的。游击大队长,少说也得相当于一个团,你爷爷那锄奸队估计就几十个人,老蒋再傻也不能瞎胡闹不是。”
这方面的知识,林飞接触的还真是少。
他又不是八零后,经历过论坛的黄金年代。等他上网,过不几年就改移动互联网了,用的是App。即便是论坛,逛的也是摄影相关,顶多去瞅一瞅贴吧和知乎。
军史类知识,基本为零。
老马的推测,给了林飞另一个思路。
找自己家麻烦的人,如果是为了报仇,那应该顺着爷爷的信,早就摸到了张爷爷的基地。
可是他们却始终盯着林家,且在爷爷故去之后,继续针对林飞的父母,乃至林飞的姐姐。
这意味着,自己很可能想歪了方向。
林家那个被人觊觎的秘密,应该来自于林飞的亲生父母。如果是这样,也能解释为啥老头把自己送给别人养,而不是留在身边。
应该是他带着儿子,继续留在城里从事什么机密的事情,且随时有丧命甚至全家陪葬的风险。
那能是什么事儿呢,间谍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来的应该是对应的组织,而不是一伙不明身份的家伙。
如果不是间谍,那都解放了,还有必要藏着掖着么。一笔宝藏的话,为什么当初不随船南下,去港岛或者台北呢。
时间不长,也就四十多分钟,他们看见了即将进入昌邑的指示牌。
白浪镇的人说俩钟头,大概是扛汽包的公交车实在太慢了。他们这强劲的柴油动力,中途又不停歇,早到了也正常。
进入昌邑,找到供销社,教授出面跟人勾兑了半天。
“走吧,他们领咱去找之前的服务员。人家早退休了,咱们进去的人少一点,说是老人家喜欢安静。”
跟着供销社的人走了挺远,来到一处还算整齐的小院儿。
独门独户,坐北朝南,院墙是新修的,用的红砖,上面还贴着推行节俭粮食的标语。
敲了门,等了好半天,一个老太太开了门。
供销社的人介绍了一番,老太太引路,告诫领头的教授:“我先生眼睛不好,畏光,还有些耳背。你们少聊两句,不要耽误他休息。他都是昼夜颠倒的,只在白天睡觉,晚上睡不着。”
房屋修的很好,正正方方的新式砖瓦房。
琉璃瓦青青翠翠,一些地方长着碧绿的苔藓。房子修的比传统民居要高两尺,所以窗户也做的大,从外面瞅就特别透亮。
房子格局更像是楼房,两居室,一侧是厨房和客厅。另一侧是南书房和北卧室。
老太太敲门进去,过了一会,把老头领出来。
这老头看样也就六十多岁,头发都没白几根儿,眼神也很清澈,看样子并不像老太太说的那样。
“你们聊吧,家里少来人,也没有待客的杯子,我就不给你们倒水了。”说完,老太太推门进屋,上书房里呆着了。
老马拿出来当年的“收据”,“老先生,跟你打听个人。前些年,也就是74年75年,
有个大高个,连毛胡子的人,常到供销社去当东西。那是我们的一位失联的亲戚,人已经没了,想跟您打听打听,他当年当的都是啥,现在东西还在不在了。”
老头真像听不见似的,搭茬南朝北国的,给老马累的嗓子冒烟。
“哦,找东西啊,那问主任啊,我只管收。”
“我们找人,你帮我回忆回忆,这是个什么人,你们都聊什么了?”
老头又瞎扯半天,“大胡子啊,记得,是有一个大胡子。那是个骗子,经常弄个瓶儿啊,罐儿啊的,到我这里来换钱。也不知道从哪儿偷的还是捡的,都不值什么钱。有一回还当了好大一把子弹,铜壳的,我记得一颗给了他两毛呢。”
“那您认不认识他?”老马一指林飞,老头带上花镜瞅了半天。
“没印象了,我喝了假酒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聋了。要是以前,我算账都不用笔,一年前的东西都能记起来。”
聊了不少,老头打开话匣子,还说了好多当年的往事。
大概三十分钟左右,老太太出来,“时间差不多了,我先生该休息了,你们请回吧。”
不由老头分说,老太太直接搀起他,送进了北边的卧室。
出了屋,林飞靠近教授和老马。“情况不对,刚才老太太进出书房,明显一直故意用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我个子高,瞅见了一眼,那屋不像是个书房,倒好像是个放货架子的仓库。”
他一个眼神儿,老马瞬间就明白了,这得安排高手来密探啊。
教授听了也疑虑重重,“老头穿戴整齐,不像是在睡觉的样子,仿佛好像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我看他耳朵上有印记,应该是长期佩戴什么东西形成的,很有可能就是助听器。看他跟我们交谈,也不像是不想跟人交流,而是好长时间没跟别人说话了,思路一时跟不上。”
众人一致认为,这里面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