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26

这么干的肯定不止这三家,要不然这么大的动静别人不可能没察觉。而这个李宝华应该是后来搬来的,要是她早就住这里,她不早就知道了吗?

中间两户虽然才三十来平的面积,就算是砌墙估计也没多大多厚,占空间!但再如何,那是墙!且是水泥的。这不是悄悄的不发声能完成的。

李宝华举报了三家,可要是挨家挨户的去查,有问题的可就太多了。

桐桐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是藏东西!家具是自家做得,暗格是四爷留的。柜子、沙发、茶几、床头好些个藏东西的地方。

那些金镯子金戒指,就在床头的暗格里放着呢。

自家的钱可能不多,票票多是能见光的,并不怕查!但是四爷会弄回来一些物资,比如从乡下兑换回来的棉花、羊毛,包括鸡蛋、鸭蛋、水果、干果,另外还有用鲜鱼换回来的能储存的鱼罐头、肉罐头,猛地一看,这都是包装破损有划痕的。

有些人能买来这种商品,四爷能联系到鲜鱼,彼此交易,他抽点润手费。

自家吃其实没啥,但要是从家里查出来,这不得解释吗?

所以,凡是正常工资之外的物资,只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全都藏好,消除一切痕迹。

等四爷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今晚上的饭菜特别简单:一碟凉拌绿豆芽,一碟酱豆腐,苞米面窝窝,玉米碜子稀饭里面有几块红薯。

他搓着手,先去洗手洗脸。

桐桐拎着热水壶给他勾兑热水,然后低声说了事。

四爷就明白了:怕是今晚上会突击检查。

果然,悄无声息的,突击检查来了。

好像一瞬间,一栋楼的门同时被拍响。把门打开,外面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

两人一人拿着手电到处看,一人拿着笔拿着本检查。

桌上的饭菜简单,豆芽算是新鲜,但这不是买不起,而是谁碰上谁买。厨房里,苞米面五六斤的量,面粉一斤都不到,不足一碗。大米只有半碗的量;小米二斤,玉米糁四五斤,红薯有一整袋子,二十来斤。

那检查的姑娘看了看桐桐,抓了筷子把碗里的红薯捞起来看了看,这才又放下了,继续检查其他地方。

四爷这才注意到,桐桐今儿没削红薯皮,只是刮了一层。

检查出麦乳精,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量:“自己买的?”

“娘家给的!我奶奶的部下看望她的时候带的,我跳舞消耗大,控制体重又不允许吃的太饱,那是给我补充体力的。”

人家一样一样记下,然后走人了。

结果怎么样,四爷第二天去上班才知道。单位大小领导被查出十八个,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然后单位的年轻人就闹起来了,有些家里的腊肉能存十七八根,有些家里的白面三五十斤,还有些都是一整箱一整箱的鸡蛋,这不是只有这些,而是往前的好些年,人家天天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今儿啥都没干,在开会!四爷被提及了两次,领导说,有人举报过金望才,说他家做饭的时候油香油香的,后来调查发现是老丈人家补贴的,再加上新婚不会自己过日子,刚开始抛费了几天之后就消停了。

一次是这次检查,没有检查出任何一点问题。每天接触物资调配,但是没从公家取一分一毫。

四爷:“……”想吃啥都不方便了。

住平房,在自家的院子里,这个没人问你吃什么。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人家没那么闲!

住楼房,取暖上厕所的问题解决了,吃饭又成了问题。

那咋办?只能是拿回两边的家里去,周末不管回哪边都行,改善生活嘛。

所以,谁在乎工作怎么安排,单位的人事怎么处理,这都是过年之后的事了。今年一放假,把单位的福利一领,然后拿着家里的本本,去买今年的年货。今年的年货有什么?一人供应三两葵花籽、半斤白糖、十斤白菜、半斤猪肉,一斤面粉、三斤苞米面。

大年三十,四爷早起出去,从城外带了两兜子鱼,一兜子给家里送去,一兜子拿到老丈人家。

鱼也都只是二三斤的鲢鱼,刺多肉少。

桐桐站在边上,看着大姐在处理鱼,“反正不敢在家做!上次给家里送了几条,我们本来也留几条想着慢慢吃,他没叫留,又弄了一些小鱼,跟一个朋友换了罐头。说罐头没味,不怕人闻见!果然,就出事了。”

林樱一边忙活一边道:“咱家这边还好,闹腾的没那么厉害。”家里就是有点啥吃的,都是本系统内部的领导送来的,没人拿自家说事。

桐桐啃了一口苹果,又转到卧室,林柔跟林棠正在嘀咕什么,见桐桐进来了,两人都停住了。

“干嘛?又背着我说什么呢?”桐桐挤过去,“不能叫我知道?”

林棠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我调到咱们这一片的邮局分局……”

啊?啥时候的事?为啥呀?

林棠:“……”

桐桐后知后觉:“是你谈的那个对象,是咱们家附近这个派出所的?”调到一个区是为了将来分房子的?

对!

“那这是好事……得把人带回来吧?我还没见过。”

林棠又朝外看了一眼,“我正事!我发现,隔三差五都有退回给大姐的信,信是寄到北大荒的,查无此人之后信件就会被退回。”

桐桐:“……”

林棠的声音更低了:“你是不是也没发现?”

是!没发现林樱写信,也没发现林樱收信。

林柔问说:“大姐要联系的人是知青吧?”

桐桐摇头:“肯定不是!大姐是读大学的时候赶上这场运动了,她就是处对象,会处一个跟他相差很多的人么?”

也应该是大学生吧?要么是同一级的,要么就是比她高一两三级!

林柔:“……”也对!

桐桐又说:“那要是这样,这个人就应该是知识分子!”

林柔:“……”

桐桐看林棠,问说:“地址呢?这应该不是插队,而是……”改造!

林棠‘嗯’了一声:“林场。”

“名字呢?”

“罗南生。”

桐桐:“……”这应该是林樱的恋人!而今失联了,生死不知。林樱过了年就二十三了,在而今来说,这个年龄还不结婚,这就算是老姑娘了。

而林樱从不提相亲、结婚这些事,应该是还记挂着这个叫罗南生的人。

家里的长辈从来不催林樱,是不是也知道这个情况,没有逼她呢?

林柔朝外看了一眼:“大姐……”不值得。这个罗南生一定不是一个思想成熟的人,一般的知识分子这成分影响没那么大,下基层去,哪怕是在厂里,一样拿工资,一样生活。只要你的运动来的时候,足够的敏锐,足够正确的立场,那就没问题。

哪怕你不认同,但只要有家人,有爱人,都应该谨言慎行!之前的各种运动没停过,不受影响的是大多数人吧。

那为什么他就受影响了呢?只能是他不成熟。他自我到压根就没顾虑到他还有亲朋要照顾。

这样一个人,或许很有魅力,但选择跟这样的人生活,是极其不理智的。

从运动开始到现在,这都几年了,敢问:真的没有一点机会联络一下女友吗?

便是要分开,给个明确的说法很难吗?除非这个人突发意外,死了!要不然他有什么理由不给一段感情一个交代。

就这么把人吊着,放弃了显得无情无义,而守着又没名没分。

桐桐当时没言语,可却趁着放年假,大年初三,她跟四爷去了林樱的母校。

不是大学,而是高中。

因为她恍恍惚惚,好像原主的记忆里有几暮,都是林樱来少年宫接她,然后去了书店,在书店碰到过一个少年。

记忆很淡,原主确实没放心上,但那个少年要就是罗南生,他俩认识的就很早。

中学大门开着,教室门窗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图书之类的都被烧了,档案室里乱糟糟的,满地的狼藉。

四爷用棍子在地上扒拉,然后翻出了几份老旧的花名册。

在花名册上发现了林樱和罗南生的名字,正如桐桐想的,罗南生比林樱高两级。

两人拿了这花名册,去找看守学校的校工。还专门拿了一包点心,桐桐原身没上高中,她只说:“我姐就在这里读的高中,我想找她的照片,她下乡了,听说招工信息,人家要填表,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一寸免冠照片……您看,老档案里还能不能找到?”

“参加过高考没有?”

“参加过!”

那就有地方找,去老库房。

老库房存老档案,按照毕业年限班级,规整的整整齐齐。找到林樱和罗南生的档案很容易。

找到了,桐桐记住了罗南生的信息,然后又给放回去,然后告诉校工:“没找到。”

校工只能表示遗憾,可能是存在其他地方,遗失了。

罗南生是干部家庭出身,两人找到罗父单位,只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罗父去世了,罗母改嫁了,如今还住在大院。

而罗南生改名罗重生,已经结婚生子,娶的是继父的女儿。

桐桐以为听错了,问这扫雪的大娘:“是读了财经大学那个罗南生?”

哪个大学咱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大学毕业的嘛!在北大荒呆了不到一年就回来了,如今是轻纺厂财务科周科长。

姓名、家庭,北大荒、财务科,这些都对上了,那基本就能确定就是这个人。

桐桐拉着四爷往周家去,周家住的小院子,花墙不高,能看到院中的情况。年轻的男人穿着灰色的毛衣、蓝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披着大衣。

此时,他正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院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堆雪人。

这个人跟记忆中的少年逐渐重合,这就是罗南生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