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人,街边
"陈记杂货
"的蓝布招子被热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店内闷热如蒸笼,一名小厮正踮脚擦拭货架上的陶罐,汗珠子顺着脖颈滚进衣领,在粗麻布上洇出深色水痕。
"客官您瞧,这可是苏家新出的釉陶碗,胎薄声脆——
"
另一名小厮正躬身向一位绸衫客人介绍,指尖轻弹碗沿,清越的嗡鸣尚在空气中震颤。
话未说完,铺门前的光影骤然一暗。
五条彪形大汉如铁塔般堵住门口,粗布短打裹着鼓胀的筋肉,腰间铁尺泛着幽光。
为首之人站在门口,阴鸷的目光缓缓扫过店内货架,像在掂量猎物的豺狼。
片刻之后,抬腿跨入门槛。
正在擦拭货架的小厮小手猛地一抖,抹布
"啪嗒
"掉在地上。
见几双凶戾的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心头突地一跳,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腰几乎弯成了一张弓,小步急趋上前。
"几位爷里边请!新到的雨前龙井...
"
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为首之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小布包,
"啪
"地甩在柜台上。
布巾散开,露出半块发霉的糕饼,褐色的霉斑像蛛网般爬满了表面。
"三日前在你这儿买的桂花糕——
"
为首之人突然暴喝一声,布满老茧的巴掌
"砰
"地砸在柜台上,震得茶盏跳起半寸高,算盘等物叮当乱颤。
"我妹子吃完就呕血抽搐,不到三天就断了气。
"
小厮盯着柜台上霉变的糕饼,心头猛地一沉,哪里还看不明白,对方是有意前来找茬的。
他们陈记杂货,何时卖过糕点。
刚开张没有多长时间,原以为有县令大人做靠山,总该太平无事。
没想到还是碰上了这等事,两名小厮满脸的无奈。
谁知这青天白日里,竟真有人敢上门找茬!两名小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瞧见了三分惊惶、七分苦涩。
小厮咽了口唾沫,只得搓着手陪笑道:
"这位爷,您怕是记错了,我们陈记只卖杂货,从不经营糕饼生意......
"
话音未落,为首之人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腰间铁尺
"铿
"地撞上柜台,震得茶盏里的水纹一圈圈荡开。
猛地探身,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小厮的衣襟,另一只手抓起霉糕"啪
"地拍在少年胸口。
干裂的糕屑混着霉斑簌簌剥落,在洗得发白的粗麻布上洇出斑驳的污渍。
"这契券上刻得明明白白!
"
为首之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泛黑的竹牍,上面用刀刻着歪斜的
"糕
"字,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今日不给个说法,老子让你这铺子见见红!
"
身后两名大汉闻声而动,抬脚踹翻门边的箩筐。
晒得焦脆的干枣
"噼里啪啦
"爆了一地,几颗金红的枣子蹦到街心,被看热闹的野狗叼了就跑。
店里顿时炸了锅。
抱着麻布的妇人一声尖叫,捂嘴夺门而出,粗糙的褐布
"哗啦
"一声在柜台散开。
正在挑选陶器的客人手上一抖,灰陶瓮
"砰
"地砸在地上,顿时碎成几瓣。
顾不得其他,慌忙侧身避开几名壮汉,贴着墙根像耗子般往外窜。
抱着青瓷瓶的小厮眼见客人四散奔逃,满地狼藉,内心着急,却无力阻止。
见势不妙,眼珠急转,瞬间有了想法。
悄悄放下瓷器,索性混入人群猫腰往外钻。
一个戴瓜皮帽的矮胖商贩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扑通
"摔倒在地,怀里的铜钱
"叮叮当当
"滚落街心。
他也顾不得捡拾,手脚并用地爬向对面布庄,活像只受惊的鼬鼠。
待爬至安全处,才敢支起身子,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转眼间,铺子外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却都保持着距离,无人敢上前半步。
那为首之人见众人逃散,并没有出言阻止。
反而揪着小厮衣领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粗粝的指节几乎要嵌进少年的皮肉里,狞笑着将竹牍往柜台上一拍,震得旁边算盘的木珠
"嗒嗒
"乱跳。
"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