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林听了杨峻岐的这番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既然有杨峻岐陪着,他也就不再那么担心了。
两天后,马玉林和杨峻岐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前往锦州市的旅程。经过一路的颠簸,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锦铁公安处的负责同志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给予了盛情款待。马玉林被一口一个“马老师”“马专家”地叫着,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如坐针毡。毕竟,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称呼过呢!
这是马玉林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火车走这么远的路,也是他第一次听到“马专家”这个称呼。他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热浪,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到锦州后的第二天,锦铁公安处召集了二百多名公安干警,准备听马玉林作报告。这可让马玉林犯了难,他既没有提前准备好讲稿,又没有很好的口才。
尽管他心里有一肚子的经验和体会想要分享,但此刻却像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
聚光灯刺得马玉林睁不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漫过视线。他攥着发言稿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喉咙里像卡着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张嘴都扯得生疼。那些烂熟于心的刑侦经验,此刻却像被打散的拼图,在舌尖乱撞。
豆大的汗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透了衬衫后背,他机械地挪动双脚,却怎么也找不到安放的位置,恍惚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身旁的杨峻岐及时递来一杯温水,指尖轻轻叩了叩讲台:“老马,我来给你搭把手。”
他接过话筒的瞬间,马玉林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生圈,退后半步倚着讲台,看杨峻岐眉飞色舞地拆解案例,那些艰涩的术语从他嘴里蹦出来,竟像跳跃的音符般流畅。
夜幕降临时,马玉林瘫倒在招待所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窗外锦州城的车水马龙,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月光透过斑驳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蛛网似的影子,他盯着天花板发呆,盘算着明天就能踏上归程。
“吱呀——”房门突然被推开,杨峻岐夹着寒风闯进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霜:“老马,有新任务了!”
马玉林猛地坐起身,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什么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
杨峻岐把公文包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茶叶乱颤:“表演破假案!就像在赤峰王金明那回,不过这次规模更大。”
“又是这玩意儿!”马玉林的眉头拧成个死结,颓然跌回枕头。记忆里那些精心设计的假现场,总让他想起孩童过家家的闹剧。他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床头,闷声道:“与其摆弄这些花架子,不如多破几个真案子!”杨峻岐搬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椅腿刮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你得理解,这边的同志没见识过你的追踪术,眼见为实啊。”
他掏出烟盒递过去,火苗在黑暗中明灭,“这场表演要是出彩,以后咱们赤峰刑侦的经验就能在全国铺开,这意义不比破个案子小?”
马玉林盯着袅袅青烟,喉结上下滚动:“可万一…出了纰漏?”
“怕什么!”杨峻岐拍了拍他肩膀,震得床头的相框微微晃动,“就算失误了,不过是场模拟演练。你就当给大伙露两手绝活!”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马玉林摩挲着烟盒,想起这几天被唤作“马老师”时众人殷切的目光,想起招待所大姐每天变着花样准备的热乎饭菜,终于长叹一声:“那就试试吧…但老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我心里实在没底。”
“有我呢!”杨峻岐弹飞烟头,火星在地面溅出几点微光,“咱们今晚就把赤峰的老经验再过一遍,总能找到门道。”
这一夜,招待所的灯光亮到凌晨。马玉林翻来覆去数着天花板的裂纹,窗外火车的汽笛声时不时刺破寂静。他总觉得自己像被推上擂台的拳手,对手的招式却藏在迷雾里。
次日清晨,阳光像碎金般铺满广场。载着参会人员的大巴鱼贯驶入市郊,扬起漫天黄尘。马玉林隔着车窗望着远处人头攒动的表演场地,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人群中有人举着“欢迎赤峰刑侦专家”的横幅,风一吹,红绸带猎猎作响,恍如一面面战旗。
“马老师,到了!”公安处的同志打开车门,热情得让马玉林有些招架不住。他踩着碎石路走向仓库,鞋底碾碎枯叶的声音格外清晰。
仓库铁门上的锁被撬开,歪斜地挂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杨峻岐朝他投来鼓励的目光,可马玉林的目光却被地面上错综复杂的脚印吸引——那些刻意制造的混乱痕迹,像道等待破解的谜题,正无声地向他发起挑战。
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层层围拢,呼吸声与窃窃私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马玉林站在仓库门口,能清晰感受到千百道灼热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聚焦在自己身上。
人群中不时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还有人踮着脚尖举着笔记本,笔尖悬在空白处,仿佛随时准备记录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马玉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沉稳如炬。
他眯起眼睛,像台精密的扫描仪般扫视着仓库外围的地面,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痕迹。砖瓦缝隙里的脚印深浅、草丛中折断的草茎方向,都被他一一捕捉。
当他踏入仓库的瞬间,腐木与尘土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阴暗的光线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他眼前跳着杂乱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