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作品

第302章 我怕梦见你

第三百零二章 我怕梦见你

医生低头在病历本上写着,没再追问。

贺晓送走医生,回来的时候看到苏瑾谙手里握着那本快画完的素描本,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着,像是数日子。

“画完了吗?”她问。

“还差两页!”苏瑾谙声音很轻,轻得像风从窗缝吹进来的那一点动静。

“你想写什么?”

“今天想写他喝药的时候,嘴角是不是也皱一下眉!”

贺晓听着,心一抽。

“你怎么又梦见他了?”

“不是梦,是感觉!”她慢慢合上本子。

“我觉得他又发烧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闭上眼,呼吸有些急促。

“就是心里……闷了一下!”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贺晓拉起她的手,拽着她的指尖。

“你再这样撑两天,真的会出事的!”

“那就出事吧!”

“你疯了吗?你想死在这儿?”

“我不想死!”

“那你……”

“但我活得也不像活着!”她打断贺晓,眼里是一种让人害怕的平静。

“你知道吗?我这几天连梦都不做了!”

“什么意思?”

“我连梦里的他都见不到了!”

贺晓呼吸一窒。

“可能是药效重了!”

“也可能是他……真的不再疼了!”

“你别说了!”

“他把我忘了,也把疼关上了!”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习惯了没有我?”

贺晓想说“不是”,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瑾谙靠在床头,素描本放在膝盖上,铅笔握在手里,却半天没落下去。

她盯着空白的一页,眼神发直。

“晓晓!”

“嗯!”

“你觉得他现在笑得开心吗?”

“我不知道!”

“他以前是不会随便笑的。

他笑的时候眼睛会眯一下,嘴角不太翘,笑起来特别安静!”

“我知道!”

“他对林清浅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贺晓没有回答。

“你说他现在,是不是也亲她?”

“瑾谙……”

“他以前只亲我额头!”

“够了!”贺晓终于开口,声音有些破碎。

“你别再说了!”

“我不是想折磨你!”

“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只是想……想象他过得不好!”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苏瑾谙轻轻笑着。

“我希望他哪怕在林清浅身边,也不快乐!”

“我希望他每一口水都觉得不对味,每一个吻都觉得不像我!”

“我希望他坐在她身边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心痛!”

“我希望他梦见她的时候,眼泪还会掉!”

“我希望……他永远找不到那种完整感!”

贺晓背过身去,不让她看自己哭的样子。

苏瑾谙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在纸上一点点描出今天那片叶子的轮廓。

她的手抖得厉害,线条歪来歪去,像是被风吹得没了形状。

她画完后,用很细的字写了一行:

【你不疼的时候,我比你更疼!】

顾承泽这几天没睡好。

他在训练室跑步,汗湿透了衣服还不下来。

教练劝他停,他摇头。

“你想逃避什么?”教练问。

他没回答。

只是跑得更狠了。

回到房间,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肩膀上多了一个青紫的淤痕,像是摔了一跤,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

林清浅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牛奶。

“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跑步!”

“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

“你又梦见她了!”

“我不知道!”

林清浅把牛奶放下,坐到他旁边。

“你最近梦少了很多,这说明你正在恢复!”

“是吗?”

“你只是还没完全接受现在的自己!”

“我感觉我越来越不像自己!”

“你是你,只是你还在排斥重塑!”

顾承泽盯着自己手指,低声说。

“我觉得我活得像个替身!”

林清浅眉心皱了一下。

“你不是替身!”

“我觉得我每天都在演!”

“你只是还在适应!”

“我走在公司里,大家叫我顾总,我答应了,但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顾总’是怎样的人!”

“你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可我不是自己了!”

林清浅站起来,情绪明显有些崩。

“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不知道!”

“你每天都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让我怎么继续?”

“我有试过了!”他抬头。

“可我一直疼!”

“你还想怎样?她已经死了!”

他眼睛突然红了。

“你怎么知道?”

林清浅愣了一下。

“你说她死了,可我没看到她尸体!”

“你不是说你早就不记得她了吗?”

“我是不记得她了!”

“那你为什么……”

“可我就是知道,她还活着!”

“你哪里知道的?”

他低头按着心口。

“因为我心脏的这个位置,每天都像有人在拿针扎!”

“你说她是死了!”

“可我痛!”

“我不知道我在痛谁!”

“我只知道不是你!”

林清浅看着他,那一刻她的眼里没有光了。

她转身走出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把外面的光都挡在了外面。

那天夜里,赵师傅偷偷给贺晓送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顾承泽在练习室里,跑步机没停,他整个人像是快被甩出去,却还死死地咬牙坚持。

他脸上的汗混着水,不知道是雨还是眼泪。

贺晓把照片递给苏瑾谙。

她看了一眼,眼神动了动。

“他在跑?”

“嗯!”

“跑得这么拼干什么?”

“他说他在找自己!”

苏瑾谙盯着照片,很久都没有眨眼。

最后她轻声说了一句:

“那你告诉他,他跑错方向了!”

“他跑得再远,心里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十二月,冷得彻骨。

苏瑾谙发烧后的身体比以前更虚了,连坐起来都得靠人扶着,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半躺在床上,眼神虚虚地飘着,看什么都像透过一层雾。

医生来例行检查,她配合地伸手、张嘴,但一句话都不说。

贺晓站在旁边,看着她像一尊玻璃人,被小心翼翼维持着不碎,可她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你这样下去最多三个月!”医生走出去前低声和贺晓说。

“她现在能维持清醒状态,全靠意志力!”

“那就别拦着她!”

“可你明知道,她醒着,就是在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