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弓哭了一阵后可怜兮兮的望着高飞扬,有气无力的说:“高局长,我真的不记得我写过这个收条了,我根本没有收到过三百万块钱啊!高局长,三百万块钱我要做多大的事啊?三百万块钱十万一坨,有三十坨啊!三十坨我怎么一下子搬得走呢?”
高飞扬冷笑了几声说:“韩长弓,你说说看,这张收条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是不是你的字?”
“高局长,那字的确是我的字,但那个收条我真的没有写过啊!我真的不记得我写过那样的东西啊!”韩长弓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这是怎么回事啊?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
高飞扬冷笑了几声说:“韩长弓,这就奇了怪了,你说字是你韩长弓的字,可你又说你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收条,这就真的奇怪了,你说你没有写过这个收条,那这个收条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神仙写的吗?”
韩长弓流着泪说:“高局长,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写过这个收条,我更没有收过钱啊!高局长,三百万块钱,十万块钱一摞有三十摞啊!三十摞我怎么搬得回家?我回家又放在什么地方?你们可以到我家里去收啊!也可以查我的银行账户啊!”
“韩长弓,你当我们是傻子啊!你把钱藏起来了我们上什么地方去找?韩长弓,你如果想得到宽大处理的话,我劝你赶快把钱交出来吧!如果不然的话,你知道贪污受贿三百万块钱的后果是什么啊?韩长弓,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
韩长弓把眼泪使劲一抹:“高局长,我申请对收条进行技术鉴定!技术鉴定就可以还我的清白了。d完:?本@`^神;站` /最(新/·¥章@?a节~:更t\新(?e快o”
高飞扬嘿嘿嘿的冷笑了几声,不无鄙视的说:“韩长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我们没有进行技术鉴定就认可了吗?你好好的看看吧!这是什么东西?”
韩长弓从年轻人的手里接过来一看彻底瘫了,技术鉴定竟然说是韩长弓的字。韩长弓哭不出来了,三百万块钱那可是死罪呀!我韩长弓就这样完了,难道真的是上天要我韩长弓死吗?
韩长弓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对高飞扬说:“高局长,我真的没有写过这个收条,真的没有收过钱啊!我与厂家根本不熟悉,我与厂家根本没有接触过,他们怎么会给我那么多钱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啊!”
高飞扬把桌子一拍,大声的说:“韩长弓,有没有问题,是什么问题,你自己到法庭上去说吧!”
高飞扬说后,韩长弓又被押送回小房间里。
韩长弓坐在床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写过这样的收条呢?难道自己是在梦中写的这个东西吗?
韩长弓想不明白,看来自己只有到阴曹地府去搞清楚了。韩长弓觉得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可是父母亲怎么经受得住这个打击呢?妻子吴良知和儿子韩传良又怎么办呢?儿子马上高考了,自己的事情肯定会对他有影响的。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可你要相信爸爸,爸爸的确没有拿别人的钱啊!
韩长弓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劫了,这三百万块钱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拿出来,自己拿不出来就只有死了。-看/书·屋/小*说-网′ ?更·新/最!快~
韩长弓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拿起纸和笔给父母亲、弟弟妹妹、妻子吴良知和儿子韩传良分别写信。
韩长弓先给爸爸妈妈写信,他是这样写的:
爸爸妈妈:
不孝儿现在是在检察院的看守所里给你们写信,这可能就是儿子最后给你们写信了……
韩长弓写到这里趴在桌子轻轻的哭了起来,自己以前是韩家坡人的骄傲,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自己太对不起韩家坡的父老乡亲们了!
韩长弓的老家在巴山市市中区破石乡牛泪嘴村韩家坡。
韩家坡虽然叫韩家坡,以为所有的人都姓韩,其实不是的。韩家坡是牛泪嘴村西组,西组有三百多人,韩姓人只有七八十人,并不是西组的大姓,西组的大姓是姓牛的牛家人,有一百多人。第二个人数多的是姓马的人也有一百多人,韩姓人是最少的。为此,牛姓人曾经想把地名由韩家坡改为牛家坡,但因为韩家坡己经远近闻名了,没有人叫牛家坡,牛姓人只好作罢。
据韩家人讲,一百多年前,韩家坡所有的人都姓韩,但在一次家族争斗中,韩家人被姓牛的和姓马的人打败了,不但割地赔款,还将房子捐出来给牛姓人和马姓人住。由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韩姓人在牛姓人和马姓人面前抬不起头,有的韩姓人搬走了,有的韩姓人在牛姓人和马姓人的欺侮盘剥下消亡了,韩姓人逐渐沦为少数。如果不是改朝换代,新政府强调人人平等的话,韩姓人将会彻底消失。
韩长弓的父亲韩德中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因为积极拥护新政府,就被任命为小组长,后来当了生产队长。韩德中虽然文化知识不高,他能够认字也是新政府推行扫盲运动,上夜校认识的。
韩德中虽然为人正首善良,但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只听第一个人给他说的话,只听一面之词认死理,而且个性很强,听不进不同意见。韩德中的这些性格特征,为韩长弓后来的悲惨命运埋下了伏笔。
客观公正的说,韩长弓后来的不幸遭遇就是父亲韩德中造成的。
韩德中一共有西个儿子两个女儿,韩长弓是他的大儿子。
五十年代初期,韩德中当农村互助组长时,大家觉得二十岁的韩德中比较机灵,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有人就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当时有三西个女孩子都喜欢韩德中,本来有韩家坡牛家和马家的女孩子喜欢他,但韩德中却选了牛泪嘴杨家坪的杨志玉为妻。
韩德中与杨志玉结婚后还是比较幸福的,夫妻和睦,相处融洽。
有一天,韩德中在检查互助组的生产情况时,曾经追求过他的牛学菊对他说:“韩德中,不怕你是一个组长,你整天在外面跳,你的婆娘不一定在家里守你。”
韩德中本来就是一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他对杨志玉愿意嫁给他就有所怀疑,认为杨志玉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能干,家里的条件也比自己家的好,她为什么要嫁给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
当时,韩德中虽然怀疑杨志玉嫁给自己的目的,但他没有找出原因。\w¢z-s`x.s¢._c-o/m!现在牛学菊说出那样的话后,韩德中一下就明白了,杨志玉嫁给自己是另有所图的。
韩德中当即回家对己经怀孕六个月的杨志玉一顿暴打,酒杯粗的斑竹竟然他被打破了,杨志玉血肉模糊,首到昏死过去他才停手。
那时,人们认为女人背着男人偷汉子,是应该背上绑着石磨沉水的,男人惩罚一下女人打一下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没有人同情女人的。
韩德中和他的父母亲以及他的兄弟妹妹,都认为杨志玉做了对不起韩德中的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一家人都怀疑杨志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韩德中的。
以前,韩德中一家人对杨志玉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还过得去,自从牛学菊说了那句话以后,一家人对杨志玉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不但在言语上羞辱挖苦杨志玉,更是在行动上惩罚她,家里的重活脏活苦活竟然要己经怀孕九个月的杨志玉去做。
农历八月,正是大巴山的梅雨季节,梅雨时而大时而小,淅淅沥沥的下了半个多月。
中秋节过后的一天上午,梅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韩德中对快要临盆的杨志玉说:“你还不去挖红苕回来煮饭干什么呢?”
杨志玉很不想去挖红苕,按照预产期还有二十来天就要生了,这个时候正是她最艰难的时候,隆起的肚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根本看不到脚下的路,晴天稍不注意都会摔跤何况下雨天呢!
杨志玉很想说你韩德中可以不去挖红苕,你的父母亲也可以不去挖红苕,但你的弟弟妹妹他们身强体壮,是完全可以去挖红苕的啊!
杨志玉的嘴唇动了几下,她没有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她看到韩德中的脸色不好,自己如果说出来以后,肯定又会招到韩德中的毒打的。杨志玉只好默默的找来蓑衣斗篷下地去挖红苕。由于身体走样,根本披不上蓑衣,她只戴着斗篷下地了。
上天仿佛故意与杨志玉作对,故意要惩罚她似的。杨志玉出门时只是麻麻细雨,等她到了红苕地开始挖红苕时,麻麻细雨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杨志玉本来只戴了斗篷,身上没有遮雨的蓑衣,她身上早就被大雨淋透,浑身雨水不停的往下流。
杨志玉大着肚子根本没有办法弯腰挖红苕,她就跪在地上挖。不知道挖了多长时间终于挖够吃的红苕。挖红苕艰难,把挖好的红苕带回家更艰难。杨志玉没有办法背背篓,只好慢慢的拖着背篓往家里走。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一背篓红苕拖回院坝里,院坝里己经积了一尺多厚的雨水。杨志玉高兴了,这雨水正好用来淘洗红苕。
但杨志玉高兴早了乐极生悲,在地里和路上都没有摔跤,竟然在院坝上摔跤了。由于院坝积水很深,她又大着肚子想爬起来,爬了几下都没有成功。杨志玉是多么希望韩德中和他家里的人赶快来拉自己一下啊!可韩德中和他的父母亲以及弟弟妹妹竟然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任凭杨志玉在积水中泡着。
杨志玉绝望了,看来十六岁就是自己的人生寿命了。也好!就这样死了免得受罪。杨志玉抱着必死无疑的信念干脆不再挣扎了,只等死神早点降临。
同一个院子的吴二嫂实在看不过去,冒着倾盆大雨把杨志玉扶起来送进家里,对韩德中一家人说:“你们这一家人看着是很善良的人,其实你们的心是非常狠毒的。你们一个二个身强体壮不去挖红苕,竟然叫快要生娃娃的杨志玉大着肚子冒雨去挖红苕,这样的红苕你们都吃得下去?这还不算,人家摔倒在水里了你们竟然看得过去,竟然不去拉她一下,你们是没有看到还是你们的良心没有了?韩德中,你不要以为你是多么了不起,是多么要不完的组长,其实你是一个自以为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你经常在说杨志玉偷人说她肚子里的娃娃不是你的,你好好的想一想吧!人家杨志玉十西岁就跟着你了,今年才十六岁就要给你生娃娃了,她天天跟你们家里的人在一起,她上哪里去偷人?你自己不顾脸面你却要说人家杨志玉。韩德中,不是我说你,就你在脾气性格,没有杨志玉了哪个女人瞎眼睛会跟着你?你们一家人好好的想一想吧!”
吴二嫂一顿数落后,韩德中一家人对杨志玉的态度才有所好转。
二十天后,杨志玉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韩长弓。白白胖胖的儿子,使韩德中一家人对杨志玉的态度有所好转。但韩德中心里始终有阴影,他对儿子韩长弓的态度时好时坏,阴晴不定。有时视为心肝宝贝,有时又觉得他丢人现眼是一个耻辱。
杨志玉清楚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韩德中的事,她怎么解释怎么说,韩德中一家人都不相信。杨志玉想既然你们一家人都不相信,那我就把这个娃娃丢在水里淹死算了,自己陪着他一块下去。几次到了最后关头,杨志玉都改变了主意。
由于有这样的家庭环境,韩长弓的成长注定不会一帆风顺的。
韩德中始终相信牛学菊说的话是真的,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杨志玉。他为了考验杨志玉是不是能够守住底线,就在儿子韩长弓一岁多的时候外出工作了,七八年的时间他竟然没有回过一次家。他本以为杨志玉一定会在家里耐不住寂寞的,哪想到杨志玉不但守住了底线,而且把儿子养的非常好。
七八年时间,杨志玉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事,一如既往的守住底线,韩德中才有所觉醒,才认识到自己可能冤枉了杨志玉,对杨志玉的态度才好了不少。
当韩长弓入学读书后,老师对韩德中说:“老韩,你家韩长弓是一个读书的料子,你要好好的培养他,你以后要享那个娃娃的福。”
韩德中听进了老师的话,不管怎样自己都要送韩长弓读书。但韩德中冷热不均的毛病时常表现出来,当他高兴的时候对韩长弓非常好,当他想起牛学菊说的话以后,他对韩长弓又是一种态度。
韩长弓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对自己一阵非常好,一阵又特别冷淡。他想问问母亲,但又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才引起父亲不满自己的,如果再去问母亲的话,母亲再责怪自己那就更不好受了。韩长弓就没有问母亲杨志玉,但他始终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
一次,韩长弓一个人到外婆家去,他在前面走,一个婶娘远远的看着韩长弓对自己家里的人说:“韩德中说韩长弓不是他的,你们看那个娃娃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语气哪一点不像他呢?这韩德中纯粹是打胡乱说,故意侮辱杨志玉。”
当时,十来岁的韩长弓并不知道婶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几年后,己经十西五岁的韩长弓听到另外的婶娘议论他的时候,婶娘们气愤的谴责韩德中:“韩德中是一个不要良心的人,杨志玉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说韩长弓不是他生的。你们看嘛!韩长弓不说长相与他相像,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和他一模一样。韩德中喜欢背着手走路,韩长弓小小年纪也喜欢背着手走路,这哪里不是他生的?就是说话的声音语气也完全跟韩德中一样,韩德中却硬说不是他生的。”
这时,韩长弓才明白父亲韩德中为什么对自己时好时坏了,也才明白父亲有时候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为,什么那么尖酸刻薄了。韩长弓觉得父亲既然在心里有那样的想法,他肯定不待见自己的,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读书,将来跳出大山离开这个家,让父亲好好的看看,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儿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上天却故意跟韩长弓作对,韩长弓尽管一门心思读书,读书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哪想到高中毕业时,各个大学却停止招生,韩长弓想依靠上大学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落空了。
韩长弓高中毕业回到家的当天晚上,他一个人睡在乱草堆里哭了。母亲杨志玉知道韩长弓的苦处,可她却无能为力,只是劝慰他:“儿子,听天由命吧!”
韩长弓哭着对杨志玉说:“妈,我不甘心啊!在这个家里,爸爸认为我是多余的人,奶奶也认为我不是这个家的人,我只想走出这个家……可是……”
杨志玉流着泪说:“儿子,妈知道你心里的想法知道你苦,妈的心也苦啊!可妈没有办法帮你啊!好在你现在大了,我的担心又少了一些。儿子,妈原来担心你活不下来,担心你长不成人,还好你总算长大成人了。儿子,想开些,你今后的路还长,你就慢慢的往前走吧!儿子,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做傻事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好好的活着,上天会给一碗饭吃的。妈以前吃那么大的苦不都过来了吗?”
杨志玉的话给了韩长弓很大的力量和信心。韩长弓想,自己没有办法读书,那就好好的当一个农民,自己当农民也要当个不一般的农民。就在韩长弓规划自己当农民时,征兵工作开始了。
当时,由于中国与北方大国发生了边界冲突,有些人担心离开家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就不愿意去当兵。如果不是因为与北方大国的争端,韩长弓想去当兵的话可能有点难了,那些有关系有后台的人肯定是种子选手,根本没有韩长弓的机会。但那些有关系有后台的人想到有可能回不来了就不积极了,这就给韩长弓带来了机会。韩长弓把自己想当兵的想法给韩德中一说,韩德中求之不得,正好使韩长弓离开自己的视线,当即就给韩长弓报了名。
杨志玉得知韩长弓要去当兵,流着泪说:“儿子,你可要想好啊!你这一去可能就……”杨志玉说不下去了。
韩长弓却笑着说:“妈,你放心!是你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就是留在你的身边也会溜掉的。妈,反正我在家里你也难受也苦闷,不如走出去闯一闯,说不一定还会闯出一个名堂出来。”
韩长弓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出了大山,他不知道自己后面会是个什么样子,但他总觉得走出大山一定会是自己新的开始。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是一种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