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宫宴

    五月初三,晴空万里,吉日吉时。


    即便是城中妖患方才平息,即便是迟鲤赶回宫的时刻晚了些,但该庆祝的还是要庆祝,该开的合宫宴还是在那高耸的金阙台上,如期开了宴。


    金阙台下,雕梁画栋的赤色大门常不开启,其间的奢靡华贵之色更是只在宫仆之间口口相传,长久以来,甚至宫中不论尊卑,皆以入过金阙台为身份象征,每逢说出,面上好不荣耀。


    金阙台上,各国宾客,皇亲贵胄尚未前来,迟鲤凭栏而立,眼下整座皇城一览无余。


    迟鲤忆起,她上次,也是她唯一一次上这金阙台,还是彼时太子刚受封之时,她尚且没有资格有一个座位,便独身立在太后座旁。此刻她再回望,金阙台依旧,不过殿中却早已物是人非。


    这金阙台一半华贵在殿内,另一半则在那赴宴人的口中,得到超乎想象的奢华。


    台下人渐渐多了起来,想到此处,迟鲤转过身嗤笑出声。


    “崔桃,时辰已到,撞钟迎客。”


    多年来晨钟暮鼓的老规矩在这一天也可被轻松打破——台下六位力士分立大钟的撞钟木两侧,已至暮春,暑气渐升,力士透着汗的锦袍下,筋骨紧绷,下一瞬,一声犹如狮吼龙鸣般的撞钟声便在这大晟国都中久久回荡。


    迟鲤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今日有大消息,揭发梁王一事,虽险但必成。


    钟声回荡在朱紫宫墙间,一辆辆人力所抬的轿辇之中,轻纱扬起,有女子露出了丰腴指腕上的珠翠金玉;而轿辇前驾着马的,是异域的贵族们,比起羡慕,他们眼中更隐匿着警惕与贪婪。


    此番宫宴,迟鲤虽无权管理殿中诸事,但殿外的宫仆尚且可以由她亲自安排,宫仆们无论长相,皆以能力为先,此时正助这贵客们一一落座。


    即便喧哗,却井然有序。


    殿门轻合,一宫女引着迟鲤,落座在了殿南第二张桌前,离陛下之位极为相近。


    “迟大人,这都是礼部吩咐的意思。”


    迟鲤暗觉不妥正欲问询,可那宫女走得急,只匆匆回了这一句,她收手之时,却发觉余光下,殿内不少双眼睛正向自己盯来。


    此刻与那些异族贵胄们对视,风险或许比机会更多。


    而她对面,那原本是太子所坐的位置上,此刻正落座着梁王与梁王妃柳秋艳,迟鲤垂下眸,更是尽力错开着目光。


    除隐约而至的丝竹之声,殿中一片寂静。在一众打量的目光中,迟鲤收敛神色,坐直了身。


    忽然间,丝竹之声一改柔婉之风,转而为一阵威严的编钟之声所取代,大监自御座后的屏风处缓缓而出,他双手叠于身前,清了清嗓:


    “吉时已到,恭迎陛下临台——”


    皇帝自殿后走出之时,殿中众人无论尊卑,无论礼节,皆起身向这晟国之主示以敬重,席间不乏暗暗的惊异之声。


    那些异域贵胄们不禁觉得这晟国果真是天命所归,眼前的皇帝如此容光焕发,气定神闲,哪还见得一丝一毫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皇帝落了座,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落座,与此同时,一列面容姣好的宫女便手托各式珍馐海味,如同清风拂面般,自侧殿款款而来。


    “今日备下宴席,聚天下贵人与我大晟相聚,是我大晟之幸,亦是天下之幸,四海之幸。”


    皇帝先行进了杯酒,殿中众人亦起身,执起酒樽,一饮而尽。


    迟鲤放下酒樽落座之时,忽然发觉桌上早已摆好了席面:她细细看去,那鱼肉片得晶莹如玉,每五片便聚成了一朵冰花般的模样,桌角的碗箸与桌沿的距离更是一丝不苟。抬起头,为众人布菜的宫女,甚至手臂与宾客间的距离亦整齐划一。


    这也是她第一次有权利坐在桌前,可相比与坐在桌前,她仍觉得站在太后身侧更为随性些,一旦坐下,便有规矩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失仪,不能做规矩之外的事,不能有非分之想。


    迟鲤轻轻放下了酒樽,环视四周,发觉殿中也唯有那北蛮王用衣袖擦了嘴角的酒液,尚且不顾这些条条框框。


    目光还未收回,那北蛮王便又命人满上了酒,一手扶在酒樽一侧,一手托底,正朝向皇帝,尽力做得规矩些。


    起身之时,身周挂缀的镶金兽牙交错相撞,却好在他身着裘皮数层,即便是它们打在了身上,也只是隐隐作着响:


    “北蛮王那绰,此番前来,一祝晟王圣体初愈,万岁永年;二祝我北蛮与晟国永交为好,再无争端;三祝四海永宁,天下太平。”


    说罢,北蛮王先行仰起头,杯中酒顿时了无踪迹,皇帝亦不顾大监劝阻,笑着又进了一杯。


    北蛮王落杯,转而四处望了望,好似在寻些什么,片刻后便犹豫着开了口:


    “小王未管教好我那好事的幼郎,一月前竟领兵进犯晟国边境,本王被蒙在鼓里竟一无所知,好在您晟国的太子殿下替北蛮教训了他,实在是惭愧惭愧……太子殿下可是你我两国的大功臣,可今日怎未曾见他前来?”


    “太子自有事务缠身,不便见客。”皇帝眸中一沉,并未看北蛮王,“太子在宫中诸事,暂由梁王代行。”


    北蛮王微微仰起头,看见那上座的梁王此刻正坐着向他拱起了手,一脸敬意。


    气氛尴尬,北蛮王虽不知原委,但也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笑着坐了回去,谁料还未坐稳,对面而坐的辽南王便起身高声开了口:


    “此番有幸在这金阙台中欢饮,一来是谢过晟王款待,二来还要谢过梁王殿下。”


    他又向梁王行了礼,道:“小王这几日在途中,总听得民间赞颂梁王殿下与一无名仙师平定妖患之功,便日日期盼与梁王殿下相见,今日一见,便觉得我辽南先王将女嫁与梁王殿下实在是高瞻远瞩,是我辽南的一大幸事。”


    说罢,柳秋艳亦欠身行了礼,面色渐染绯红。


    “辽南王客气了。”梁王起身执杯,唇角勾着笑,“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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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前确有妖患之事,不过此事也并非我一人之功,昔日太后座下的迟大人与新任的灵囿使亦有所为,不过是本王与仙师步伐快了些,先行解决了。”


    迟鲤并未见过辽南的新王,看他正四处寻着人,便也端起了酒樽:“辽南王好,臣便是迟鲤。”


    “女,女人?”他眯起眼,歪着头望向迟鲤。


    辽南王虽离迟鲤坐得远,可他此刻的眼神却总盯得迟鲤不安。


    他并未向迟鲤回礼,便如同未曾听见这句话一般,转身向皇帝问道:“陛下,容本王问您一句,这迟大人是何官职,怎与你我一同落座这金阙台中?还请陛下点明。”


    “朕此番病愈,除那仙师外,她迟大人与灵囿使亦功劳不小。按理说虽未至入金阙台的品阶,不过此次破例,也请辽南王理解。”


    皇帝话罢,向迟鲤那侧微微瞧去,迟鲤便心领神会,面向辽南王,语气极为平和:


    “我大晟向来不拘一格。家国之上,即便是如北蛮王一般,举兵进犯了我大晟,但只要有心悔改,今日也依旧可请来金阙台上;微末之间,即便是如我一般的女子,立了功劳,此刻也可与您同席而坐,举杯相碰,还请辽南王多多包涵。”


    一席话毕,对侧的北蛮王暗暗出了口气,连连示意宫女斟满酒就直往口中送。


    而此刻迟鲤对面,未等面色窘迫的辽南王回话,她便朝着殿外举出双手,轻拍二声:


    “灵囿使也为诸位准备了些许时日,虽是小伎,还请诸位海涵。”


    宫灯明明灭灭间,殿门外似有马蹄阵阵传来,众人闻声望去,顿时宫门大开,骄阳之下,白煜一袭墨色长衣,轻纱覆面,一束乌黑的发辫随着马背肆意摇曳,马背之上,面对殿中众人,他面色不改,犹如松柏一般。


    那匹花斑高头马背上,白煜向迟鲤使了眼色——可在此之前,迟鲤对他的准备依旧一无所知,虽然不解此刻的眼神是何含义,但她心中却先行升起了莫名的骄傲。


    那花斑马仅一步便飞身跃起,直步殿中水晶灯之下:白煜单手扣住辔头,另一手则扬起长枪,如同雷与电的配合之间,马蹄自众人席间掠过,众人足下震颤,可桌前的酒樽却未泼洒分毫。


    破阵乐的鼓点密集如斯,那花斑马与马上人此刻在殿中神色悠然自得,步伐却依旧矫健,所过之处,不少王侯贵胄皆欲伸出手触碰那马强健的肌体,可那马却在马上人的指引下忽闪而过。


    席间有人暗语:“大晟气象……当真如此恣意豪迈。”


    话音未落,忽然间,白煜指尖猛一用力,那绑着红绸的长枪顿时便划破空寂,缰绳转了方向,花斑马直向北侧梁王席间而来。


    马蹄踏碎了梁王面前的琉璃盏,下一瞬,马上人的长枪便势如破竹,离席间梁王的脖颈仅有微毫之距。


    迟鲤顿时心下一惊,她攥紧了拳,顺着长枪望去,视野尽头,那条盘在枪上的红绸此刻好似鲜血一般垂落在梁王的酒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