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兔 作品
23. 纠缠不休
他带着几人寻了处空房坐下,刚落座就拧着眉头问孟允抒和许昭:“两位大人,你们帮我挽回声誉,我感激不尽。但你们把这个大麻烦带来干什么?”
看得出来,潘掌柜被陈暄折磨得不轻。
孟允抒顺着他的话茬,半是调侃半是提问道:“陈暄是一介草民,潘掌柜财大气粗,还拿他没办法?”
“看您这话说的。”潘掌柜回答,“我能让他进不来揽月阁,却拦不住他在外面诋毁我们的名声。”
说到这,他苦着张脸看向陈暄:“我已经给你赔了银子,你为何还是不依不饶?”
陈暄的语气略带讥讽:“怪不得人皆爱财,有了银子就可以颠倒黑白,肆意篡改真相。”
潘掌柜气血上涌,他拍案而起,指着陈暄的鼻子反问:“你凭什么认定陈修远一案与揽月阁脱不了干系?就因为我好心赔了钱?好人当真做不得?”
掌柜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许昭劝他先冷静,听听陈暄怎么说。
“潘掌柜完全可以对我的诉求不予理会,甚至以寻衅滋事为由把我交给官府处置,可你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给我赔了银子,并且反复劝诫我就此罢手。由此可见,你不想让我把事情闹大。即使修远的事与掌柜无关,你也肯定对我有所隐瞒。”
陈修远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哀伤:“我并非有意与掌柜作对,但我必须知晓修远的真正死因。当前我一筹莫展,只能试图从你这里获取线索。”
所以,陈暄就拼了命地给揽月阁找事,在此胡搅蛮缠。
孟允抒觉得,陈暄和萧谨言还有许昭都挺一根筋的。
或许这就是读书人的共性。
“但我确实与陈修远一案无关,你让我怎么说?”潘掌柜看起来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自案发后就总有传言说揽月阁的食器或饭菜不干净,为此我才特意出了新规。当时我经不起半点波折,就想尽快解决纠纷,你却不肯放过我。”
双方各执一词,他们陷入了僵局。
孟允抒见潘掌柜不为所动,只能另想他法。
她回顾案情,潘掌柜愿意给陈暄作出赔偿,证明他至少还有些良心。她或许可以把这点当作突破口。
孟允抒试探着说道:“潘掌柜,既然你问心无愧,又已经作出赔偿,陈暄却仍然毁你声誉,那就不必手下留情,和他在这白费口舌。此等无赖就该给他些教训尝尝。”
她看了看许昭:“正好许大人今日在此,待会顺便把陈暄带回官府,让他受点皮肉之苦,这下他就能老实一阵,不再打扰潘掌柜。”
许昭愣了愣,他不知道孟允抒唱的是哪出,却依然配合地点点头。
陈暄比他先回过神,大骂孟允抒道:“亏我方才信了你的鬼话,竟没看出你心如蛇蝎!”
孟允抒倒是希望他多骂两句,这样效果更逼真。
“住口。”孟允抒佯装怒道,“潘掌柜心善,你却对他死咬不放,不知丧尽天良的人是谁!”
她回头对许昭说道:“许大人,麻烦您快把这泼皮抓走,好还潘掌柜一个安宁。”
见许昭起身去押陈暄,潘掌柜慌忙阻拦道:“等等。”
他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不劳许大人费心,此事我们私下解决即可。”
孟允抒心里有了底。
陈暄说得没错,潘掌柜确实心里有鬼。
孟允抒故作惊讶道:“掌柜这是何意?”
许昭也察觉到潘掌柜的反应异常,附和着孟允抒问道:“陈暄屡次找你的麻烦,现今我们把他依法处置,你为何要阻拦?”
“我确实不胜其烦,但他犯的都是些小事,两位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不行。”许昭斩钉截铁地说道,“国有国法,掌柜不该袒护他。”
这句话实在太符合许昭的人设,孟允抒不知道他是演的还是真的。
在两人的拉扯之中,潘掌柜急得跺脚,口不择言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犟成这样,这案子查下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许昭的神色一凛:“听掌柜的意思,你是劝我们不要深究此案?”
潘掌柜连忙辩解:“不是,我……”
“扑通”跪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陈暄双膝跪地,可腰板却挺得笔直,神情庄严。
他高声说道:“潘掌柜,修远与我是至交好友,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不明不白地走了。我恳求您将实情告知于我。”
他弯下腰去,将额头磕向地面。
“拜托了。”
潘掌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陈暄重新站起后,潘掌柜背起手摇着头,在屋内快步走了几个来回,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
他将视线投向屋中的地毯,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上面的图案。
“我从六岁起就四处流浪,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靠着给人当学徒做工攒了些钱,后来慢慢开起了这间食肆。”
潘掌柜没有过多描述这些经历的细节,但不用想也知道,一个孤苦伶仃的乞儿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定是饱尝心酸。
“其实,我幼时并未想过长大后我会从商。若是能够选择,我更希望有机会读书入仕。”他抬眼看看陈暄,“你和陈修远都是出身贫寒的读书人,你们遭此劫难却申冤无门,我于心不忍,因此主动赔了银两。”
就在孟允抒以为潘掌柜要把内幕告诉他们时,他却来了个转折句。
“可揽月阁是我毕生心血,我必须谨慎行事。”
潘掌柜看着眼前的三人:“经商之人难免要与各方势力打交道,要学会圆滑处事,许多事辨得太清对自己没好处。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其他方面。”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几位听我一句劝,此事吃力不讨好,你们别再查下去了。”
根据潘掌柜所说的话,孟允抒已经可以肯定,他的确知道案件的隐情。
而且听他的口气,其中应当还牵扯到一些权贵或富庶之人。潘掌柜像是顾忌于此,才迟迟不肯对他们如实相告。
孟允抒轻叹一声:“多谢掌柜劝告,我也明白您的苦衷。”
在过去的采访中,她也经常能见到因为害怕祸及自身而故作无知的当事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讲真话。
“只是我有一问想请潘掌柜作答。”孟允抒转而问他,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若人人都像您这般装聋作哑,倘若某日您蒙受冤屈,旁人却对此置若罔闻,掌柜又该当如何?”
潘掌柜的面色有一丝松动:“话是这么说,可是……”
“潘掌柜,我出身寒门,靠着读书考试才得以入朝为官,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不平,也经历了不少磨难。”
许昭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陈暄,像是见到了昔日的自己。
“现今我既然有职权在身,就绝不会对冤情视而不见。此案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许昭的语气坚决,潘掌柜忍不住问他:“为几个不相干的小人物,大人甘愿以身涉险,这样值得吗?”
对此,许昭只作出了一句简短的回答。
“我先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小人物’。”
在潘掌柜沉默之际,许昭又开口说道:“我曾听闻许多屈打成招的案例,所以在为官之后,若非必须,我不会对人用刑。”
孟允抒听出来了,这是一句自证,也是一句警告。
许昭这是先礼后兵。
潘掌柜显然也明白了许昭的弦外之音。在他们的软硬兼施下,他认命地往椅背上一靠。
终于,他吐露出一条线索。
“大人若是有心查明此案,应当从柳玉成处着手调查。”
潘掌柜抬起头看向许昭,将他案发后的经历一一道来。
“那日陈修远意外身亡,县衙的人来勘查了现场,他们了解过大致情况,将我与柳玉成带走审问。审讯结束后,因为案件真相尚且不明,我与柳玉成都被暂时关押在牢中,听候发落。”
“直至此时我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万分忧心于自身清白。柳玉成见状和我搭上了话,他劝我不要细究此事,免得惹祸上身。柳玉成说,只要我肯听从县衙的安排,并且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他就能保证我性命无虞,同时揽月阁的声誉也不会受损,对我作出的罚金将由他承担。”
“我对此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过了几日,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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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如柳玉成所说,此事就这样被轻轻放下,他也兑现诺言,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潘掌柜回忆着整件事当中的蹊跷之处:“柳玉成事先就能知道判决结果,从那几日县衙的人对我们的态度也能看出,他应该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一切。既然他能摆平这种人命官司,背后势力定是不容小觑。”
孟允抒和许昭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的观点。
如果潘掌柜没有说谎,那么柳玉成的嫌疑很大。
“多谢潘掌柜坦言相告,稍后我会派人在暗中防守,近日将由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此举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在揽月阁处布防盯梢。
许昭作出下一步打算,对孟允抒和陈暄交代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官府,带上人前去柳玉成的住处。”
“大人且慢。”陈暄上前一步说道,“柳玉成家恐怕已经是人去屋空了。自判罚结果公布后,我曾找过柳玉成几回,除了前两次他在家以外,后面我就再也没能敲开他的大门.他周边的街坊邻居都说,他已经搬离了那里。”
柳玉成的这一举动更是让他的作案嫌疑直线上升。
许昭略一思索后说道:“既是如此,我先和几人前去他家中查看情况,若他的确已经搬离那里,我再发布公告悬赏寻人。”
“我和你一起去。”孟允抒起身说,“如有需要,我也可以将此事登在小报上,发动民众提供线索。”
许昭开口想说些什么,他瞥了眼在场的其余两人,却止住了话头。
在离开揽月阁,支走陈暄之后,他这才向孟允抒说出方才没说出口的话。
“姑娘请回报社吧,接下来的事你就别参与了。”
孟允抒的调查骤然受阻,她连忙问许昭:“是因为公子查案不方便外人在场吗?”
许昭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迅速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故作镇定地点点头。
孟允抒从他的表现中就能看出,许昭肯定在瞒她。
她停下脚步,强硬地命令道:“许公子,你看着我。”
许昭转过头照做。
“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让我继续往下查了?”
见许昭眼神飘忽,孟允抒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脑袋,不让他把头转回去。
孟允抒装出委屈的模样说道:“那日我与你谈心之后,还以为公子此后就愿意与我坦诚相待,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她失望地收回手,却被许昭急忙攥住手腕:“姑娘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孟允抒在一旁长吁短叹,许昭无措地解释道:“正如潘掌柜所说,此事太过危险,其中不知会牵涉何方势力,我担心你会被波及。”
孟允抒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更重了些,许昭像是极力想要抓住她。
许昭的声音非常低落:“我不能再让我的亲友遭遇类似的事。”
他指的当然是过去揭发知县罪证一事。
孟允抒蓦地发现,这桩案件中有诸多细节能让许昭触景生情。
寒门学子平白受冤,县衙官员受贿渎职,陈暄为挚友两肋插刀,身边人被卷入事件漩涡。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如果许昭做不到坦然面对这些,那他就永远无法摆脱过去的阴霾。
“许公子,我且问你,在你秉公直言、追求真相时,可曾害怕得罪旁人?”
许昭摇头:“不怕。这是我分内之事,若非如此,我做官就毫无意义。”
孟允抒笑笑:“既然公子不怕,那我自然也不怕,请公子信我。”
察觉到许昭卸下手上的力道,孟允抒抽出手腕反握住他的手:“再者,追寻真相也是我的目标。我与公子想做的事只是恰巧一样,无论遭遇什么都缘于我自身,绝非是因为受你牵连。你不必将责任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
许昭愣了愣神。孟允抒这话既像是安慰又像是斥责,但她的意思很明确,她是自己主动想这样做,而非作为许昭的附属无辜受累。
她松开许昭的手,半是示威半是调侃道:“要是公子不愿同我合作,我也不可能就此罢休。我会通过其他方式继续查下去。”
“不,我明白姑娘的志向了。”许昭释然地笑笑,“那就请你与我同行,助我破获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