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借着侧身看他的动作挪远了，“柏青，你接近我，也不曾心甘情愿，有必要谈及情爱吗？”
男人目光里的寒意不加掩饰，“若我说，有必要呢。”
那寒意顺着骨缝蔓延，她不禁哆嗦，“我现在没心情…”
“是没心情，还是为他坚守底线？”
陈清慌里慌张错开视线，严柏青突然抬手，扼住她下巴，“清儿，回答我。”
车厢里一刹明一刹暗，光影变幻，投入他深沉森寒的眼睛里，气氛诡异得厉害。
到了这个时候，陈清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接近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在银磴关冒险试探时，她猜出严柏青对自己，可能有情，但这‘情’浅薄，仅限于不触犯他利益的范畴内，不会左右他的心思。
陈清万万不敢惹怒他，虽说孟鸿文与陈家的案子有关，严柏青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保证她在自己手里，可也不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可能。
于是，她回复，“没有心情。”
“当真吗。”
“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一日不大白于天下，我哪有道理谈情说爱。”陈清说着，眼眶通红，“李向力的证据没到手，还不知道凭那个能不能治幕后主使的罪，我觉都睡不安稳…”
严柏青手掌向上，托住她泫然欲泣的脸，拇指拂过她眼角。
多机灵的姑娘，懂得矛盾转移，更懂得用什么模样来软化他的心。
“不是有蒋仲易司机的录音和录像吗。”他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准备一下。”
陈清如临大敌，“准备什么？”
“举报。”
她瞪大眼，“可以打草惊蛇吗？我是说…没有其他证据，光凭录音，有用吗？”
严柏青收回手，抻了抻衣摆，恢复闲散慵懒的状态，“有用无用，试过再说。”
陈清怕被他怀疑，嗯了声，转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目前来看，只有她在乎真相，无论严柏青，还是孟鸿文，都是借此谋取其他，要她举报蒋仲易，看似为案子考虑，实则不然，严柏青要试，无非是想试一试她的心意，如果这一步不迈出去，后面的戏没法儿唱了。
……
蒋仲易这几日在省里秘密调查了当年处理案子的有关人员，摸清排查与孟鸿文密切来往的同僚下属，以保后续案件重审时的公平公正。
好在他分管政法时积攒了一些得力的下属和势力，进展倒也顺利。
凌晨两点，蒋仲易回到蒋宅。
他不愿打扰蒋夫人，留在一楼洗漱，上楼。
小书房门缝透出一丝光线，他拧眉，推门。
蒋璟言合上文件，恭敬起身，“父亲。”
蒋仲易手里捏着毛巾，扫了眼桌面，“什么时候办的出院？”
“昨天。”
“康复了吗。”
蒋璟言双手抄兜，调侃笑，“小毛病。”
蒋仲易没言语，在书桌对面坐下，“正好你在，我有事商量。”
“您吩咐。”
“找个时间，把陈清约到家里。”蒋仲易取来烟盒，抽出一支，摸索打火机。
蒋璟言撩眼皮，“您找她？”
“准备工作做好了，她得配合我。”
“不行。”他斩钉截铁，“太危险，不能让孟鸿文盯上她。”
蒋仲易点燃了烟，眯眼，“你以为老孟现在没盯上？老孟迟早除掉她，有她打配合，起码省里会派人暗中保护，也省得她像无头苍蝇乱窜。”
“您有把握一举击溃吗。”
他如实相告，“没有。”
“那就不行。”蒋璟言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余地，“放长线，钓大鱼，陈清不能去当冲前锋的小虾米。”
“那你要怎样？”
“等所有证据到手，确保孟鸿文翻不了身，后路断绝，陈清作为原告，为陈家平反罪名。”
蒋仲易气笑，“合着她一些力气不出？”
蒋璟言面孔坚毅，冷飕飕撂下两个字，“不出。”
其实蒋仲易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捏住七寸，孟鸿文这条滑不溜秋的毒蛇，万一发怒泄愤，第一个处理陈清。
蒋璟言虽放任陈清去做她的打算，却在这段日子把所有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孟鸿文即便察觉，也知道凭陈清自己查不出什么，首要任务除掉的，是他。
蒋璟言为陈清扫平障碍，又将获得的线索悄悄递给她，让她安心，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肯让她暴露在这各方势力当中。
蒋仲易掸了掸烟灰，“这件旧案，不仅关乎陈家夫妇枉死，还关乎上头有人作乱，内部有了不正之风才是要命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连带老孟的势力网一同根除，必须有所牺牲，我认为，陈清的安危应该摆在明面儿上。”
“如果今天是关乎母亲安危，您能轻松谈及‘牺牲’吗。”
“你还别用这个来堵我的嘴。”蒋仲易笑了笑，叩击桌沿，“大是大非面前，你母亲不用我点拨，主动请缨。”
蒋璟言猛地撸起衣袖，压下一声咳嗽，语气不容置喙，“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有私心，省里做何打算，我猜得到，他们一心装着大计，这过程中陈清有个好歹，来得及挽回吗？谁牺牲都成，陈清不行，您抓紧时间想别的法子吧。”
他对蒋仲易一向相当恭敬，偶尔发脾气，也是因为蒋夫人挑衅他的耐心，如此不认情面、不顾全大局，是史无前例的一遭。
次日，蒋璟言早早儿上班，路过餐厅，蒋仲易和蒋夫人在用早饭。
他一言不发，瞥了两人一眼，阔步出门。
蒋夫人不满的骂声追在身后，他全当没听见。
连卓侯在车旁，他半夜接到蒋璟言的电话，火急火燎安排好，“您这么着急带万丽虹出院，是有变故了？”
蒋璟言衣领平平整整，扎得紧，整个人透着煞气，“没有。”
连卓面露疑惑，系好安全带，驾车驶出蒋宅。
蒋璟言特意嘱咐了，今天的行程，不带司机。
“今晚，你带着万丽虹和她的口供，以我的名义去省厅报案，还有，联系无恨村的宋老板，让他通知李向力老婆，万丽虹没撑住，李向力难逃一劫，她若坦白从宽，还有希望。”
连卓听得心惊肉跳，“您听到省里风声了？这么匆忙，只有口供，没有物证，定不了孟老罪名。”
“先告发。”
他发觉蒋璟言有其他打算，瞟后视镜，“那您呢？去洲南吗？”
“我带陈清离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