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
新任护羌校尉周铎站在陆逊的卧房门外,轻轻用手叩响了门。/优¨品¨晓_税′王¢ ¢庚`欣^蕞~全_此时已是午夜,可卧房中的灯光依旧亮着。
今日已是三月的最后一日,明日就是四月了。按照卫车骑的分派,四月初一陆逊就要从沓中前往祁山城,今夜也是陆逊在沓中待着的最后一夜。
等在门外的时间并不长,可周铎此时竟然有些恍惚之感。
六年之前,也就是太和元年,他不过是彼时右将军朱盖军中的一名参军。位卑责轻,不被看重,以致于在两军阵前,被派到了吴军军营中去面见陆逊。
六年过后,陆逊成了新任的镇西将军,统揽秦州军事,成为了大魏的重号将军。而他周铎自己,也一跃而起,成为了两千石的护羌校尉,达到了金城周氏数百年来的巅峰。
凉州荒僻之地,能出一位两千石,已经足矣让全郡欢欣鼓舞,更何况是能领万骑的护羌校尉呢?和汉时那些需在边境巡视羌人、只有千余本部的护羌校尉不同,他这个护羌校尉可是能在大魏关西不说能排得上前十,前十五也没什么问题。
真正的位高权重。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六年前在吴军营中,与陆逊不过片刻的匆匆会面罢了。
“金宁?”陆逊的声音从内里传来:“直接推门进来吧。”
周铎闻声也不犹豫,小心推门走入,竟直接到陆逊的面前俯身下拜,让陆逊看得一愣。
“金宁快快起身!”陆逊心中虽已有了猜度,可还是不动声色将他扶起:“今晚酒宴之上,我与你们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一遍,你午夜来寻我,又在我身前跪拜,却是作何?”
周铎道:“方才人多,汉人羌人将领都在,有些话属下不好与将军说,乘夜而来,是想来向将军诉一诉衷肠。/衫-巴\看^书/蛧_ ~已·发\布!醉·鑫?璋,踕\”
“什么衷肠?”陆逊明白这是来表忠心的,轻笑一声,自顾自的坐下,等着周铎发言。
周铎与陆逊隔着大约半丈远,二人同坐一席,周铎上身微微前倾向陆逊一侧,认真说道:
“属下前几日得了朝廷任命后,思来想去,内心惶恐万分。属下本是一凉州微末之人,素无功劳,全赖将军照应。”周铎喉头微动:“将军在祁山,属下在沓中,数百里分隔,若有调遣,属下绝无二话。”
“金宁。”陆逊等周铎说完,方才轻声应道:“你以为你这两千石是我在背后出力,却不知关于你的调动,我并未说上半点话来,都是中枢直接调度的。”
说着说着,陆逊摇头笑道:“莫说你的职位了,就连本将自己这个镇西将军,得来之前连半点都不知情。金宁,你与我,实际上并无二致,跟脚都在中枢手中攥着,都由陛下把控,而非具体的某一个人。”
周铎依旧坚持:“若无将军提携,如何能有属下今日?”
陆逊道:“金宁可知我今晚为何饮了这么多酒,明日一早又要早起,却还未睡?”
“属下不知。”周铎道。
陆逊朝着不远处的桌案一指:“我在整理书信。从太和元年至今,我这里与陛下往来的信件已近百封,可以说,沓中的大事小情,左近羌人如何行状,陛下知道的并不比祁山处少。而其中的近半数书信,我都在信中提到过你。”
“将军!”周铎作势欲要再拜,却又被陆逊拦住了。
“我说了,不必拜我。”陆逊道:“明日我会再发出一封信,以镇西将军、秦州主将的身份问一问陛下,你是否能被准许如我一般每月上书汇报。!鸿*特¢小+税*网* *嶵\鑫?蟑′节_哽?芯\筷,”
周铎微微一怔:“将军,我也能给陛下上书吗?”
“我现在还说不准,但估计没什么大的问题。”陆逊解释道:“你或许不知,太和元年之时,只有我一人与陛下每月来往书信,或许是觉得此事不错,从太和五年初开始,各处主将都开始以这种形式给陛下定期汇报了。”
周铎有些不懂:“各处主将?”
“对,就是各处主将。”陆逊开始举起例子来:“就拿我们关西来说,陈仓处的卫车骑需要每月汇报,同在陈仓的后将军费耀就没有这一权限。陈仓的卫车骑、汉中的郭征蜀、武威的夏侯平远(平远将军夏侯霸)、加上一个本将,就这四人。你在沓中离祁山路远,虽然位阶没有我们高,但也能算一方主将了。”
“将军说的是。”周铎发现自己能与这几人相同待遇后,还是相当引以为荣的。
“那其他地方呢?”周铎又问。
“其他地方……”陆逊略一思索:“待我想想,陛下曾经与我在书信中提到过。”
“营州王昶、护乌桓田豫、护鲜卑段昭、襄阳的满征南、江夏的夏侯平南(夏侯儒)、汝南的朱镇南(朱盖)、寿春的陈司徒、皖城的桓镇北……大略也就是这些人了。”
周铎有些不解:“桓镇北是谁?我只知胡横海在皖城。”
“哦,金宁或许不知。”陆逊解释道:“此前贾逵贾梁道因病回了洛阳,在洛阳加了个光禄大夫的官职歇着,在牵子经故世之后日常管着武学。”
“陛下从汉中将胡遵暂时调了过去,加了个横海将军的杂号,让他暂领着彼处的兵。后来又将此前的中护军桓范派到皖城去主持军政,还加了个镇北将军的封号。”
周铎摇了摇头:“总归是有些怪异。皖城在南,为何要加镇北?莫不是带‘南’字的封号不够用了?”
陆逊笑道:“还真是这么简单,就是不够用了。襄阳满宠是征南将军,江夏夏侯儒是平南将军,汝南朱盖是镇南将军。原本领了安南将军的韩综又那般快的死在了皖城,这个将军号算是废了。”
“桓范够不上征东,镇东将军目前是曹泰,平东将军是曹肇,那就只好给个镇北好了。”
周铎摇了摇头:“属下只知中护军之职贵重,却不知此职如此贵重,都能够得上四镇了。如今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只有后将军一人,其余尽皆空着,似乎更加合适。”
陆逊瞥了周铎一眼:“桓范够不上镇北,你就够得上护羌了吗?”
“属下失言了。”周铎连忙致歉。
陆逊道:“陛下用人,从来都是不介意升一档用的。此前以张郃为征西将军、以我为护羌将军,如今以桓范为镇北、以胡遵为横海,都是这般,只不过众将常常奋发,不至陛下失望罢了。金宁,你当谨记这一点。”
“属下明白。”周铎的面孔有些尴尬。
陆逊道:“金宁,该说的我也与你都说过了。明日我去祁山时,会将和塘的两千骑也全部带走。”
“是,就按将军号令。”周铎试探性的问道:“两千够吗?”
“两千足矣,近来大魏与蜀国之间又无战事,沓中留八千人就足够了。”陆逊解释道:“明日曹平也随我一同去祁山,想来卫车骑会再派一名偏将过来。金宁,我没有什么要再嘱咐你的了。唯一一件事情,对治无戴看紧一些。此人素来守法度,但其志不在小,能得众心所用,他有何情况,你要及时与我禀报。”
“属下记住了。”周铎的面孔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
四月初一,寿春,内阁。
按照数年前早就定下来的制度,当皇帝不在的时候,诸位阁臣也要坚持五日一会,并将会议纪要及时汇报给皇帝。
按照昨日下午才发来的消息,陛下在巢湖待了十日,视察了将作监的水军工场,又顺着濡须水南下到了靖南坞处,在彼处停了两日,给偏将军张虎加了个破虏将军的杂号,又从彼处率万骑向西面皖城的方向去了。
以时间来算,应该五月三、四日就能到达夹石。自从太和元年战后,夹石那里也有了一个大约二百人的永驻营寨,用来看守此处道路。
而四月一日的今日,正是轮到司马懿作为轮值书记,主持这次内阁会议。
当然,轮值书记这个名字也是皇帝本人亲自发明的。轮值二字当然好理解,而书记二字,则为记录会议之人,皇帝就是这般解释的。
阁臣们也一并沿用。
在寿春,曹真、董昭、司马懿、陈矫四名阁臣本就是坐在同一间屋子里的。
董昭一一介绍了枢密院最近五日的工作,曹真讲了一下关西诸将调动的最新反馈、也介绍了水军和乐綝、张虎等将的最新动态。陈矫陈说了他分管下的吏部、礼部、刑部三部的事宜,司马懿则按规矩汇报了民部、工部、兵部三部。
日常工作介绍过后,就到了其他事项的处理环节。
曹真道:“算着日子,再有十余日张郃的灵柩就要抵达洛阳了。”
“陛下离开寿春之前,亲口与我们说待回返寿春之后再定。”曹真摊了摊手:“可你们也看到了,陛下原定的行程就是去一趟巢湖,如今却在彼处待了这么多日,又要去皖城,按我看来,没一个月的时间恐怕回不到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