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江犹便风尘仆仆地赶到天牢,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还是来这儿看望左卫,说起来左卫自从进了这儿在被我救出来,来来回回也已经有个,个八十天了,他硬是没来拜见过我,我当时看他那奄奄待息的样,猜他伤得不轻,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不然就左卫那见缝插针的脾气,他可能会不来谢谢我吗?毕竟欠我个人情,还说原来还是虚情假意,现在他就是真的把我当自己人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我披着东国进口的白色羊绒披风,例行公事时头发一般都是用发带绑上,毕竟我散着的时候遮住神色隐藏眉眼的锋利,遮蔽了我的威慑,头发一扎谁都不爱,比起散着会更帅一点,谁都觉得我不好惹。
江犹跟在我身后,黑曜石颜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腰带间绣着一对鸳鸯,而且还是一对公鸳鸯,前几天找丁香学的,我亲手给他绣的就为这事我手上现在还俩窟窿呢。
不过幸好江犹还是戴上了,我绣的时候还是有考虑如果江犹戴上一个花红柳绿的鸳鸯会是什么样,虽然喜庆但是不符合他气质,所以专门比着他腰围给他绣的黑色和银色的鸳鸯,冷酷霸气。
他很是满意,还心疼得亲吻我的手指,我不以为然。
“王爷,这边请。”给我带路的狱卒还是上次的那个小子,自从上次见识过我的厉害后,这次明显比上次有所准备多了,毕竟见过一次楚王不会再认错第二次,况且上头也吩咐过今日楚王殿下回来调查何永泰一案。
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来到了当初关左卫的牢房的斜上方那个牢房,里面血迹堪堪,但都不是新鲜血迹,一看就是几天前的,尸体肯定早就处理下去了,这里是何永泰死时的地方,味道很重,明显比别的地方还要重,而且凭我的第一感觉不是血腥味儿。
我皱眉蹲下四处打量这间平平无奇的牢房,那个狱卒第一次见来调查案子只带两个人的还是包括他自己两个人,实际上就是一个人,这个王爷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全程来来回回低调行事。
只不过他长相身份本身就很了不得,所以其实他虽然尽量低调,但跟平常官员相比还是算高调。
江犹站在原地也跟着打量四周,他怔怔地看着,据邵酌的描述可知,何永泰是中毒而亡,具体是如何死的无从得知。
我看着地上的血液,虽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开口询问:“何永泰中的什么毒?”
狱卒也是第一次接待这种大人物,不,准确来说是第二次,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嘛,这几日来调查这个案子的人众多,该来的人都来了,所以他才能这么快比对出楚王行事作风低调。
来来回回他解释了也不下二十遍,这下我再次问他,他还是熟练的耐心细细解答:“禀殿下,何永泰中的毒并非我国境内的毒药,具体是什么毒药,有什么作用,从何而来,我们都无从知晓。”
狱卒知道他面前这位楚王大人要说什么,特别识相干脆一口气全说完,免得劳烦楚王殿下又多问他。
我听完沉吟片刻,这次带江犹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江犹认毒这方面还是有一手的,毕竟见多识广,我擡头看向江犹,见他也是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但我知道我要问的他肯定知道,只是不理解在其他地方。
实话实说,牢房环境是真的差,江犹和我都有点受不了,又是蜘蛛网又是死老鼠的,天牢就算是叫“天牢”那也不是真的在天上,其实大部分还是地下,阴暗又潮湿,一脚下去那质感就像踩在腐肉上,让人无从下脚,隐隐作呕。
“江犹,你怎么看?”我没有问得很通透,但江犹和我这么久的默契不是白练得,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这个毒是什么。
比起我来说江犹确实是见多识广,虽然他医术肯定是哪个大夫他都比不上,但是认毒这个事情,他却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旋即他回答:“噬骨散。”
狱卒小哥就是置身于事外,一脸懵逼,听不懂这对狗男男在打什么哑谜,他下意识重复喃喃:“噬骨散是什么?”
在我没有下命令的情况下江犹是不会随随便便搭理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但是现在我也是呆呆望着他,需要他帮我答疑解惑,什么是“噬骨散。”不得不承认,江犹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他清冷的声音在阴暗昏沉的天牢中隐隐作响,传进我的耳朵里,他缓缓道:“噬骨散,大齐的邻国,东国中一位武功盖世的世外高人所创之毒药,只是这位高人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去世,噬骨散这种毒药便走漏了风声,这种毒药瞬间在东国风靡起来。”
“只是,噬骨散的效用是服用着立刻被蚂蚁吞噬般骨头以一种迅速的方式腐败就像被吃了般,这是一种残忍又恶毒的死法。”
我忍不住提问:“但是何永泰的尸骨完好无损,单纯是吐血身亡,身上也没有别的伤。”
狱卒也拥有同款疑问,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有一种毛骨悚然阴森森这个小哥讲鬼故事的感觉,不然他还真的想问问他,顺便夸他两句,小哥你懂得真多,那东国虽说是邻国,但跟我们也还是隔得远,别的国家的事我们这儿硬是啥也不知道,但你却晓得的这么清楚,厉害。江犹不久便解答了我的疑惑,他继续道:“那位高人死后,噬骨散只是走漏风声,噬骨散为什么如今还未见世,我们这边儿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就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配方,有的是知道只言片语,有的是全然不知瞎更风,有的是纯粹胡编乱造。到最后一传十十传百,便没有人分清楚噬骨散的真正做法是什么了。”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狱卒小哥还是一脸懵逼,我接着江犹的话继续说道:“怪不得,所以怎么说何永泰种的毒是噬骨散又非噬骨散,因为是假的噬骨散,所以才没有呈现出和噬骨散相同的作用。”
江犹眼神赞许,嘴上虽没夸,但却点头以示赞许:“嗯。”
我旋即又有疑问,倒也不算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说出来,他们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我只好自己想:“那可在饭菜中查到噬骨散?如果饭菜没有,水呢?别告诉本王犯人不让喝水。”
我转头问狱卒,江犹也同样看向狱卒小哥,狱卒小哥一下子被两个大帅哥凝视还有点不好意思,讪讪道:“没有,皇上大怒,没让人给何永泰饭吃,连水都没有。”
“不过皇上也吩咐了,只是前三天不给喝水和吃饭想让他自己忏悔忏悔,本意应该也是不想搞死的毕竟不合规矩。”
我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随后又平静思考,实在看不出来司齐平时对别人竟是这么的残酷,毕竟司齐在我心中一直是慈父形象,从来都是他惯儿子,不然怎么会养出太子这个逆子呢。
不过司齐毕竟不只是我们的父亲平时对我们好,但他却不仅仅是一位父亲更是一国之君,对于历朝历代的暴君来说,司齐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小惩以戒罢了。
但这恰恰也是一个漏洞。
我沉思说:“这件事有点复杂,既然全京城的人都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毒,那么这毒就是从外面游进来的,难道这事跟东国有关?”
我不确定地小声喃喃:“大齐和南国联姻,对于东国来说必定不是什么好事,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我大齐也不再可能会和东国合作,你们说,大齐和南国联姻结盟灭的第一个国会是谁?”
狱卒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出声,但还是颤颤巍巍想展示自己听懂了,他缓缓举起手抢答:“东国……可是,东国毒害我国的一个朝廷罪臣做什么?没道理啊,何永泰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我打断他:“不,这只能证明东国参与进来了,并且正在一点一点扫荡我国疆域,一点一点闯进深入我国内部机构,要说原来它是蠢蠢欲动,那么现在至少它已经伸手探进来了。”
随后天牢内三人沉默,我和江犹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点,如果一个人又饿又渴三天,关在牢房中,只有黑暗与老鼠相伴,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们二人看向一旁死去无人问津也不会有人注意的老鼠,那只老鼠肚子鼓鼓的,流的血已经凝固在了它灰色的毛发上,看起来怪渗人的。
“看见那个老鼠了吗?”我指着那只死在角落已经要霉了的老鼠想,这间牢房之所以要比别的地方臭想就是因为这里死了一只老鼠,一只腐烂的老鼠。
“看……看到了……”狱卒实在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不是还在说东国嘛,怎么突然就扯到老鼠上了?
但我不打算跟他多解释,站起身来,拍拍手拍拍膝盖,留下一句话,就领着江犹走了。
“记得把那只老鼠送到化验庭化验,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哦,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我们走,江犹。”
随后我们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马车前。
一个人饿到极致渴到极致,肯定是什么都会吃了,这可能就是对方抓住的破绽,那只老鼠肯定被提前下过毒,何永泰饿到头昏脑胀一定会吃它,所以就是这么中毒的啦。
后面只需要确认,然后再顺着找找耗子洞就差不多了。
狱卒挠挠脑袋,懵逼着目送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