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若许闲 作品

第46章

第46章

薄雪纷飞,吃过早饭,我便带着宣错识去见了司齐和安如泞,按照大齐的规矩,新婚第二天是得带新娘子去跟公公婆婆行礼问安的。

马车颠簸,温度忽高忽低,香炉燃着,寥寥香烟这狭窄的空间内漂泊。平时身边都是坐着江犹,今日身边坐成宣错识这样的薄弱女子,还意外地觉得很挤。

有些不自在。

江犹啊……

下马车时,我见她穿得单薄,却面色不改,那鲜艳夺目的红和极端的白映衬在一起,产生了不一样的反差,竟毫无违和感。

看得出来,宣错识近日也忧心忡忡。

我将厚重的加绒披风披在她身上,站在她面前,熟练地系上蝴蝶结,才看向她,她同样也看向我,那被冻红的鼻尖在雪白的面庞上格外的突兀,却从她冰冷的气质中透出一丝可爱。

我心中毫无波澜,我想,她应该也是。

冰冷的手牵上冰冷的手,在纷飞的细雪中踏进了皇宫。

……

门口还是照常有值班的侍卫和丫鬟,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只知道这一批应该是新人。

“王爷,”说完这一声王爷,他们还向我身旁的这位行礼,“王妃。”

好不习惯,我们手牵着手,就像一对熟络亲昵的恋人。

只是手太冰了而已,冰得暖不了心里的那片位置。

我和宣错识进去后就看到司齐和安如泞。

他们二人显然也看见我们两个,安如泞这几日焦心劳思,现在看见成双成对的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心里脸上这才泛起一丝笑意。

司齐也是如此,他临死前的愿望,就是想看到我平安娶妻生子,生子是等不到了,能看到娶这么好的妻子也是不错。

“卿儿和错识,来。”安如泞向我们二人招手。

我和宣错识都向二位老人行礼问安,道:“父皇母后安康。”

“好好好,你们快起来,”安如泞高兴得不行,瞧见宣错识那漂亮貌美的脸蛋和一脸乖巧懂事的样子,讨喜得很,赶忙向她招手,“来,错识,过来,让母后看看。”

宣错识识大体懂礼仪,也不说什么是非,听见安如泞这么说,见我没说什么就放心过去了。

司齐说:“卿儿啊,你和错识合得来吗?”他这么问,安如泞立马不高兴了,要是放平时肯定戳他一下,但是现在他还病着,动不了,想到这儿眉眼上又泛起忧愁,好在很快就消失了。

“瞧你怎么说话呢,他们这么般配,肯定很合得来,是吧?”这话说得喜上眉梢,一进来,显然他们是都看出来宣错识肩上披的披风是我的了,又见我们手牵手,肯定是小两口正处热恋期。

“嗯,错识很好,我很喜欢。”我淡淡回答,说着还要看一眼宣错识的表情,见她没在意我就放心了,但显然这一眼,又被两位捉住,以为是宠溺般的眼神,那心里指不定怎么磕呢。

“错识啊,你听母后说,卿儿这个人啊平时在宫里进进出出地公务繁多,要是经常不着家,你也要多担待。”

“但我们家卿儿脾气很好,跟了他,他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以后呢,你们两个,就是错识顾内,卿儿顾外,内外兼顾,你们才是和谐美好的家庭,知道吗?”

“看得出来,你们很幸福,母后和你父皇很欣慰。要是卿儿对你不好或者辜负了你,错识你一定要跟母后说,母后不教训他,打断他的狗腿!”越说越离谱了……

“母后,我还站在这儿呢……”我有些尴尬,很为难地说。

“对啊,你看你都在说些什么……咳咳……我……我们卿儿……怎么可能会,对不起人家。”司齐艰难地说着。

安如泞却不听俩父子的,瞟他们二人一眼,不跟他们见识,“你们懂什么啊!这是我们小姑娘才能听的话,大老爷们儿滚一边儿去。”

宣错识平时安静清冷的脸,一下子松弛下来,看着这和谐美好的家庭,默默勾起了唇角,而这一幕被我看见了。

“听到了吗?有空让卿儿送你常来宫中找母后玩儿昂,常来给我告状,我绝不偏着我儿子。”安如泞说得头头是道,听得我后背全是汗。

最后的话,才真的让我毛骨悚然,她们居然已经从家庭问题到出去玩儿再到如何家暴我最后过渡到生孩子的问题上。

“最重要的还是,你和卿儿已经老大不小了,卿儿今年也二十又六了,是该有个孩子了。这事也不是母后催你们,主要是,母后实在不放心,这事你们得提上日程了……”

“是,母后。”宣错识连连答应,她这一路表现得都很好,至少司齐和安如泞觉得她很好,典型世家楷模乖乖女。

后来,安如泞和宣错识去了御花园散步闲聊,那两人现在聊得很起劲儿,安如泞一路走一路向宣错识询问她的面妆是怎么画的,有没有什么诀窍。

然后又扯到,育儿的时候最好少化妆,对胎儿不好……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这个“奶爸预备役”什么都不懂。

我也知道,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有孩子。

等人都走完了,我才悄悄凑到司齐旁边,听他跟我私语。

事态严峻,刻不容缓,但又不能引起多疑和恐慌,只能留到现在说。

“你最近要多注意,东国最近有所异动,不知道为什么,频频犯我边疆。”

怀疑东国要打过来了。

要说,原来东国和齐国是竞争对手,是大陆强国,自从齐国和南国联手后更是实力不容小觑,本来东国都安分了几日,但是最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什么都不怕了,竟想着惹事,好像他们要称霸大陆了一样嚣张。

“是,父皇你好好休息,我会注意的……”

出了皇宫,还是那辆马车,我和宣错识向来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们两个彼此演戏也是够累的,还是想跟她说声谢谢:“真是辛苦公主替我演戏了,不知道公主是怎么想的,反正……是我连累你了。你本来可以嫁更好的人的。”宣错识看向窗外说:“没事,举手之劳,本来我这辈子也不想嫁人,现在想来就这么嫁给你也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她说得毫不在意,但我还是良心不安,笑着想跟她讲个笑话,但是突然马车停住,一个猛得急刹,我差点翻个跟头,翻出去。

等我反应过来,喊:“怎么回事?”

车外的马夫显然很慌张,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王王王王……”

“行了,在那儿狗叫什么,我就跟你主子说几句话,没事的。”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失踪的宋令,最近倒是天天在我面前晃悠。

“宋令?”我惊讶地问。

男人度着悠闲懒散的步子,停在我这边的车窗面前,掀开了我的窗帘,那张欠揍令人唾弃的面庞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那双暗灰色瞳孔中竟显野心与欲望。

真是令人深恶痛绝。

“王爷,”他看向在我马车里的宣错识假模假样道,“王妃。”

宣错识不明所以,但也认识此人是谁,但她的情报是,宋令和楚王的关系很好,好到是曾经的情人,怎么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两回事呢?他们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怨。

曾经的情人,现在的敌人。

时光已去,物是人非。

真是讽刺。

“王爷,看来和王妃很恩爱嘛。”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在宣错识的身上瞟了好几眼,那眼神真是奇怪,不是流氓似的猥琐,但也不比猥琐好到哪儿去,值得人深究。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现在没空跟你闲聊,我要走了,快让你的人让开!”我严重的火星子又燃起来了,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好,宋令还偏要往我刀尖商上撞。

“我偏不。”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悠悠响起,那副欠打的模样,我真是讨厌,“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的小情人呢?怎么不见他?”

我以为他所谓的“小情人”是指宣错识,急忙道:“你已经见过了,可以走了吧?”

“这怎么行?这是王妃啊,王爷您的夫人,我是说您的小情人,为了他抛弃我的那个江侍卫呢?”我懂了,他是嫌火不够旺,来添把柴火来烧烧的。

幸好最开始就和宣错识说好了,但我并不想看宣错识开始她精湛的演技,如何来演一个泼妇,以后闹到离婚的地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掏出我许久没有拿起的淮河剑,刀锋出鞘,眨眼间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之间,由不得他反应。

宋令显然愣了两秒,眼神中也闪过一两秒的惊异,但很快恢复正常,笑眯眯地说:“不错嘛,王爷最近,剑艺见长,是你那位教的吧,那他可真是位好师傅呢……”

“快滚。”我说完,宋令就果真准备离开,心里不服气,面上还要装无事发生,宋令就是这样的人,他快速上了马车,让人驾车走了。

马车里又开始空气凝固,但这次还好,虽然气氛奇怪,但纯纯是我心情不好所致。

“王爷,你跟他关系不好。”宣错识说。

她难得话这么多,我也友好的回复:“是,我很讨厌他。”

“没想到,王爷的爱人竟是江侍卫,就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位吧,真是一表人才,不仅武功高强还机敏勇敢,比起刚才那位宋大人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

“嗯,谢谢公主夸奖。”这下我心里舒坦了,最近因为这些烂事操碎了心,现在听到有人夸甚至是认同江犹让我心里很是开心,第一次体会到出柜的快乐。

一路上我们二人再没有多说,回到府里我就去找邵酌和江犹了。

我们三人聚在一起,邵酌是个“百事通”,主要还是他线人密布,就是远在南国,哪家王子生了小公主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褚祁,有些事我想问问你。”我说。

邵酌听我这么说,就说:“正好,王爷我也有急事要和您说,我想,我们大概率说的会是同一件事。”

我理解,让他先说。

我和江犹坐在一起,邵酌坐在对面。

“王爷,我的线人来报,最近东国人有企图越界的行为,而且越来越频繁,边疆那边卫大人在管,但他因为春节回来了,这个点儿正在京城,也就是说边疆没有主将,现在只有副将守着,很可能不牢固。”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觉得东国人原来明明就已经被齐国和南国两大强国联姻威慑住了,怎么会一下子如此猖狂呢?”我开口说道。

“要么是他们闲得发慌,想决一死战,自己来送死,拼一把;要么就是胜券在握,有什么大的胜算,致使他们认为他们赢定了。”我冷静分析道。

“宋令。”江犹说。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早在年前宋令就频频与东国交易,他早就投敌叛国,只是我现在迟迟没有证据,不过看他最近这么欠打的样,他应该是要起兵谋反了。”我说,“而且,这个兵,还有极大的可能是借的东国的力。”

邵酌摇头,抿了口嘴唇继续说:“不一定,我看杨全也有投靠宋令的架势,宋令当朝第一文官,结交不少文臣武将,哪一个不是得力助手,俗话说得好老鼠,一般都是一窝,都好不到哪儿去,肯定有不少人默默支持他到时候当真是内忧外患!”

其中的道路我和江犹都懂,但这该怎么办,宋令要谋反了。

“东国真的会让宋令称王吗?”邵酌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江犹缓缓回答:“会。”

我也赞成:“东国会让宋令称王但我觉得这个王,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其实也部署于东国的一部分吧,说白了也是个假的皇帝,根本实现不了宋令想要的。最后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和他现在有什么区别。”我喃喃道。

江犹突然想到什么,回答我的那句喃喃:“当然有,现在的他,娶不了你,那时的他就可以。”

“为了我?真的很荒谬。”这是我的最终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