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金壁高殿后,宋令把我喊到了御书房。
我自进来男人就一句话没说,我也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
突然,他拿起手中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尽还不耐烦起来,把沾了墨水的宣纸揉成一团,猛的扔在了地上。
我略一皱眉,还想不通发生了什么,问他:“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宋令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合上了嘴。
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再次出声询问:“贺年,你到底怎么了?你想问我什么?”
他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卿儿,你可是有什么……”
最后两个字他实在吐不出口,毕竟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可……他又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我眉头皱得更深,“什么?”
宋令顿了一下,脸都快涨红了,耳朵根子直接红过脖子,睫毛轻颤,急声问:“那你不是那个,前天引个倌人回去作甚?你要实在想,可以来找朕啊?朕……朕就是,觉得你大庭广众之下向朕要这么个人回去,对你以后的声誉不好。”
我看他躲躲闪闪地说这件事,还觉得有点好笑,居然就为了这事耿耿于怀,那晚带人回去确实是意外,我喝醉了,不过就算后来酒醒了也不后悔,就当是活在这世间有个慰藉。
我嘴角微微上扬,轻哼出了声,看向宋令:“皇上,您的小脑瓜子一天都在想些什么?那个倌人,只不过是长得英俊被臣多看了几眼罢了,没想到后来喝醉了酒,就不知分寸地把他带回来了,不想,竟恼怒了皇上,臣真是罪该万死。”
“不该,背着皇上,幽会他人……”我低着头诚恳道,这确实也是事实。
好在宋令从小就知我性子,只是把我懒腰抱住,抵在桌案前,语气暧昧道:“卿儿,今晚就留下好不好?你要是喜欢小倌儿,朕这就下令派人去寻这天下最好看的送给你,怎么样?”
“我们好久没有呆在一起了,我饭菜都备好了,正好,朕有些事想问问你。”宋令头抵着我的额头,手捏住我的细腰,固住我的身肢使我无法动弹。
我如青丘九尾狐般勾搭着他,逗趣道:“皇上可要金口玉言,只谈正事不谈风月才是,可别,耽误了时辰。”
宋令一个欺身压倒我,把我按在了桌案上,“那是,朕很快就好。”
……
傍晚。
“回府去吧,明早再来接,今日单大人在皇上那儿住下了。”郭公公还是穿着宫服,手拿拂尘,对车前看车的马夫说。
马夫已经习以为常,主子的事他不管,应下就是。
“等等。”一双手掀开了车帘,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站在不远处的郭公公愣住了,是一张狐貍脸!这个男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但是又接连想到这几天皇上的烦心事以及前天单大人闹的一出戏,就把这个人的身份猜的七七八八了,这下更加气定神闲,摆出首位公公的架子。
“这位公子有何事?”他瞄了两眼面具下的脸,昏暗阴沉,根本看不清。
他虽称人为“公子”,却打心眼儿里看不惯他,就像有的人,打心眼儿里看不惯他们这群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一样。
萧晏瞳孔漆黑,深色不明,声音却低沉:“大人为何会留在皇上宫里?宫里有规定,朝中官员怕是不能深夜还留在皇帝寝宫吧。”
“郭公公岂会不知?难道是圣上视千百年来的王法于不顾吗?”萧晏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公公,听语气心情不好。
郭公公一下子慌了,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比着兰花指吼道:“你,你,你,大胆!你怎敢如此,把皇上置于何地?!王法?本公公跟你说,皇上就是王法!”
他差点气撅过去,该死的是,身边没带人,本以为就是来通个信,走个流程,没想到竟是一顿大吵,还落了下风。
“你个男人计计较较这么多干嘛!?本公公跟你直说了吧,你们家主子不宠幸你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大家都明白,别在那儿说你不懂,我们皇上爱喜欢谁喜欢谁,你家主子爱跟谁睡跟谁睡,还轮不到你来管!?”
萧晏眼神愈加深邃,他一直都知道我和皇上的关系有点复杂,但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真有点难受,特别是那句“还轮不到你来管!?”。
怒意和醋意在心中大发如洪水猛兽汹涌澎湃,就快冲破心锁的禁锢,直冲明堂高殿,冲垮皇宫。
“有本事,有本事你去让你们家大人跟你……”郭公公自知理亏,这话有点龌龊,危险发言,还是不说了,不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这样的事闹大了不好。
黑着脸扬长而去。
萧晏看向皇宫,这才注意到一直紧盯着他的车夫,这才拉上车帘,挥手声音沙哑道:“走吧。”
“是。”
……
寝宫。
“南方洪水灾害犹为严重,半个月前才完工的大坝竟在一夜之间都被洪水推垮,这工部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宋令拍案而起,气得把笔杆子都捏断了,摔在地上。
我从床上下来,默默地帮他把断掉的笔捡起来,独自心疼道:“南国汗血的白毛制成的笔,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我摇头苦叹。
宋令十分地无奈,刚还很生气,这下见我如此就苦笑不得,扶我起来,抱在怀里暖身子:“卿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在意这一支笔做什么?你喜欢朕送你就是。”
我苦笑摇头,知他不听,终是摇头不语,后回答他:“皇上的话,臣哪敢不听,皇上要实在不放心再派人去看看便是,大坝一年修不好,百姓们就要多受一年的洪涝之灾。”
“但这件事多多少少确实还是工部的责任,这大坝,臣没记错的话是在前年三月份开始修建的,今年二月份才完工,这是要时间,时间没有,要质量,质量也没有。”
我捏住断了的笔杆,一击投入笔筒中,眼睛微眯,睫毛一颤,道:“看来工部尚书该换人了。”
宋令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点儿也不怵的迎上他的目光。
“说起来,皇上,工部今日在朝堂上不是还向皇上要银子么?我看他们是掉钱眼儿里了。”我收回目光,眼神幽幽,语气也有意无意地撩拨对方,虽然每句话都在谈正事。
宋令一提这事更气了:“那个王广财当真是想广财么!?仗着近几年修大坝得了朕的赏识,就越发猖狂,问朕要银子?是拿户部当摆设!?还是说是朕让户部批给他们的银子还不够多?”
“银子朕是给足了,但这大坝还当真不堪一击!”
我嘲讽道:“是啊,这王大人还真是,工部都快坐到我礼部头上了,当真风光无限。”宋令闻言垂眸看我,担忧问:“他为难你了?朕还记得上次宴会他有意给你使绊子,还以为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他当真要与你为敌?”
“要是他与你为敌,便是与朕为敌。”
我眼里的嘲讽轻蔑之意更甚,不,你我才是敌人。
我平静道:“没有,他区区工部还奈何不了我,只是,臣想,这王大人说是冤枉的清白之人,怕是都没人信。”
我言语之间竟是暗示。
宋令沉思没有说话,我见机行事,话锋一转:“不过,皇上,臣这几天收到了杨大人的礼,说是希望我帮他们家贵子攀一把仕途,你说我这,该如何是好。”
宋令:“……杨大人,杨三百,他儿子是……那个京城有名的纨绔杨贵?”
我点头。
我们俩言语之间就像是闲谈。
“不用理他,他那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以后收在宫里当官也是个吃里扒外,占位置的。”
我继续说:“可是如果不帮杨大人,以后怕是要得罪他……杨大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臣可不敢惹。”
宋令大笑起来,把我搂紧了,笑够了才说:“他杨三百是朕面前的红人,你是朕的美人,他能跟你比嘛,有朕在谁都动不了你。”
早晚有一天我俩会刺刀相向,谁先见红,谁先败,胜负即定。
“你只管放心去监考就是,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就是因为这么多人里,就你让朕放心。”
我也跟着笑起来,眼里毫无笑意。
……
深夜。
“大人,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留在皇上那儿过夜吗?”丁香问。
天都快擦亮了,我全身酸痛无力,老了身子不如从前,这几年又疾病缠身,精力就是比不上正常的男人,刚折腾一会儿就不行了,现在浑身难受。
要不是中途皇后来了,我也不会脱身,实在是太难受了。
皇后进来时还很开心的跟我打了招呼,这个女人至今都不知道,我在和他同享一个男人,把我当朋友对待,单纯得一如我的母后。
自几年前一别,再也未去别院看望母后,她也不想见我,听闻她过得很好,我便放心了。
我一下车身子就软,坚持不住扑在丁香身上,丁香有些着急,刚想喊人,我就嫌尴尬叫住她:“哎,别出声,都睡了。”
我继续道:“去叫我的私人大夫来,我有点不舒服。”
丁香只好应道:“是。”
“只是,大人,萧晏还在您屋里等您,现在都亮着光,估计整晚没睡还在等您呢。”她补充道。
我闻言不悦有些操心这小子:“我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他等什么……”
闻声,萧晏推门出来了,迎面就撞上我这副狼狈的模样,红了眼眶,冲上来抱住了我一声不吭。
我微微一愣。
不知所措,“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有多说,只是摇头,扶着我进了屋,丁香请大夫去了。
他推我入门,才把我压在门上,手扼住我的手腕,疼得我不行,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萧晏,你踏马的……干什么!?很疼啊!放开我。”
我一通挣扎没用,我也红了眼眶,是生理泪水。
恍惚间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跟他做了?”
我被他的问题问懵了,来了句:“你不早就知道了?还问什么,又要嘲讽我吗?不必,我知道我自己贱。”
“不是。”他低声喃喃。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我推开男人,终于发怒,大吼道:“萧晏,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自己去柴房睡!我现在要休息了,你别呆在这儿了!”
萧晏没动。
“你到底还听不听我的话!?”
“……”
良久,他才挪动脚步,但只不过是再向前一步而已,没有离开,“没关系,我知道大夫来了,你不舒服我可以照顾你。”
我这个没皮没脸的人是真没法让一个男人顶着江犹的脸站在我旁边,看大夫帮我疗伤,还是跟别的男人暧昧留下的,我真的没法接受,这让我觉得江犹会对我失望。
我终究还是不敢面对。
“不行,你走,我明天再叫你来伺候行嘛?我今天真的不行,我真的不舒服,算我求你了……”我脸蛋通红,感觉浑身都很滚烫,我似乎在发烧,下//隐隐作痛,黏黏糊糊的很难受。
这种情况我经历过不止一回,早在很久很久一次大病过后,大夫就嘱咐过床事得适宜不可过量,但这事我没有告诉宋令,自己一个人憋着,他又下手没轻没重,不知时间,总是对我的身体进一步摧残,才导致这几年身体越来越空虚。
每一次承受都很艰难,都是一次不可小觑的压力。
但这只是因为宋令太用力过猛的原因。
我也一直对这事很尴尬,毕竟没有男人会承认自己对这方面有点问题的……
“卿……”他继续说,“大人,让我留下,我真的想……”
“想什么?想。我?阿晏乖,我真不舒服,你要是因为吃醋或者是什么,你明天再来好吗?不然我真的生气了。”我的脸色彻底地沉了下来。
萧晏看我意义已决,也没再多说,一直在外面守着。
大夫进了我的房门,天亮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