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大批学子在思鉴属外跪拜,极致虔诚,高喊,大周伤天下读书人的心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科举皇上本就视它为重中之重,此时出了这样的变故,皇上更是勃然大怒!
朝堂之上,宋令身居高位,怒火冲冠,龙袍略显凌乱,赤红着双眼,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扎实又紧绷。
肉眼可见的怒火。
没人敢啃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次科举刚开始还办得好好的,怎么才考完没几天就出了这样的变故!?”宋令呵斥粗犷的声音传响在空旷的大殿之内。
大臣们大气不敢出,全都低着头闷着声。
我心中也不太好受,毕竟此次科举我是主考官,出了这样的事,多多少少与我也有所牵连,宋令如今气头上,也不知会不会责怪于我。
这时,“皇上,臣记得这次科举似乎是由单大人着手,出了这样的事,单大人怕是难辞其咎啊……”风首辅站出来丝毫不给我的面子,说。
这个风首辅,名为风泉涌,很早之时就看不大惯我,常与我作对,但却并无站队,一个老顽固,听闻是当年宋令的老师,宋令登基后,便成了首辅。
为人倒也是谦逊,不过就是有点保守顽固,是什么就是什么,最看不惯我们这些耍滑头的小年轻。
宋令的视线这才从风涌泉移到了站在前面的我身上,似乎是气糊涂了,忘了这次科举是我着手操办,经风涌泉的提醒才想起来,那双鹰般的眼睛,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动摇。
我亦低着头,拳头握紧,咬紧牙关,跨出一步,俯首向宋令道:“皇上一切都是臣的错,是臣的失职才让这些士子对朝廷不满,且大肆发表文章诋毁污蔑朝廷,都是臣的错,”我噗通一声跪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总是对的,在这种我也不知道且百口莫辩的情况下,我只有处于这样的逆势。
但只要宋令想法子保住我,一切就还有转机。
“单卿,你先起来,你来说说怎么回事?”宋令见我跪下,整个大殿都是咚的一声音,他身子一颤,让我先起来再说。
我想自己争取机会,按理说有我坐镇,又怎会有人科举作弊呢,此事多半有端倪。
我副手作揖低头谦卑说:“皇上,这件事臣也是今早才知晓,有个名叫韩宇的士子,昨晚上吊自杀,遗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有人作弊。”
“大概内容就是,朝廷贪污受贿,奈何不了达官显贵,让寒窗苦读十年的学子被排挤,挤压,落榜,从此过上牛狗不如的生活。周有此事发生,官却不见,朝也不管,那为朝廷卖命有何意义?国不治理,这些四书五经有何用?根本原因不解决也无法富强,既然读书没用,那就尽小生绵薄之力,以死为鉴,望朝廷明查,还众学子公平与公正!”
我陈述了一遍大概内容,吐出最后一个字眼:“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这事闹得很大,以至于很多参加科举的士子都来思鉴属和皇城外恳求朝廷明查此事。”
宋令听完沉思片刻,旋即,开口询问我:“那单卿,你打算怎么办?”
我平静回答:“此事却有蹊跷,臣自愿请罪申请调查此事,定把这真相给查得水落石出,还士子愿,了国之怨。”
宋令也正有此意,正欲开口下旨,没想到就有位老熟人站了出来,老头扭动大腹便便的身子,长得贼眉鼠眼,眉毛和毛毛虫一样扭动着,挂着张笑面脸,笑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皇上,臣认为,此事不妥,这单大人为主考官,这事他本就有责任,不免此事他也有所牵连,怕是窝藏祸心,有心包庇就不好办了,”他见没人异议,就继续说,“以单大人这种情况,因先抓进大牢严加看管审讯才是。”
宋令听完胸膛跌宕起伏,更加恼怒,抿唇一口,吼道:“大胆!王广财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能如此心肠狠毒,这个时候事情还没定,朕怎能逮捕单大人?”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细来思索,看得出来今日早朝讨论的这件事很麻烦,众大臣都不知该如何站队。
王广财知道宋令维护我,但竟不知他会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维护我,完全不把礼数放在眼里,要知道在历朝历代的条例规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肯定是要被当做嫌疑罪臣关入天牢的。
这时风涌泉再次站了出来,他永远公平公正,表情严肃端正,对宋令的肆意胡来十分的失望,但并没有当着朝中大臣面直说,不过也算驳他面子,不让他下台。
“皇上,”他咳嗽一声提醒宋令冷静点,“单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礼部尚书吗?你的礼在何处?!”
我不得不低下头,主动请罪,跪在殿前,说道:“历代王朝确有此规定,”我不好驳风首辅的面子,立马改口,“臣自愿申请入狱,请皇上成全!”
此局面我再不给台阶,宋令怕是得气疯当场和风涌泉吵起来,现在朝中局面还算稳定,要是因为我朝中动荡,众大臣只会视我于眼中钉,就连墨若都没为我求情。
“臣相信清者自清。”
有墨若在外面自然会保我周全,而且看宋令的架势,怎么着也不会弄死我,一切还有转机。
宋令沉吟片刻不语,表情可谓是极致难堪,最后一手拂掉手边的卷轴,拍案而起,殿内一通乱响,众臣皆惊,紧逼双唇。
“废物,都给朕滚!反了天了,朕是天子,朕想保一个人还保不住!你们,”他伸手指着为首几个带头的老官员,红着眼呵斥,“你们倒好,今天都来忤逆朕!”
“好,好好,”他气得直点头,径直从龙椅上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我的手就往殿外走。
“这是你们逼朕的,朕看没朕的命令,你们谁敢动他!?”大殿之内真龙之怒这才停歇。
等我和宋令走后,大臣们这才松口气,对于皇上此等幼稚儿童般的行为指指点点,叹惋这样的天子,如何成事,纷纷前去询问风涌泉,可惜他正气头上,原来还有风涌泉压着他,宋令才没有胡来,现在风涌泉也不管用了,这是真的要反天了!
“唉……这单犹语究竟是什么来头,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一个大臣气不成器。
另一位大臣捂住他的嘴巴:“嘘,这可不能乱说。”
风涌泉说:“杂种孽畜罢了,要不是有几分姿色,偏偏皇上又好男色,不然如何会让他在朝为官,混到如今这个位置!”有人别有心思的飘了眼站在一旁的老人,小声议论:“对啊,也不知道是谁一路举荐的……”
刘公诀却不这么认为,走到风涌泉身前,老头不满嗔怪:“我不觉得我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倒是风首辅,皇上可是您的学生,当真不是您管教不当吗?”
“我的学生不是什么爬床的货色,你们最好嘴巴放干净点,不然,别怪老夫对你们不客气。”
他解释道:“然之写得一手好字与文章,他当年与如今的考题一样,主张以安治国,主张民安则国安,相貌当且不论,就是文采斐然,明显的可塑之才,我说得对不对想必风首辅还是知道的,当年你也看过他的文章。
金榜题名,荣登榜首,以一甲的成绩入朝为官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风首辅的学生傅习息没有如期榜首,却落了个榜眼嘛?难不成风首辅还记恨到现在?”
风首辅的拳头硬了,却死要面子,更何况傅习息现在就在殿内,这老头竟还敢如此说话,真是丝毫不给面子。
他咬牙道:“刘首辅,你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刘公决道:“究竟是谁欺人太甚,这么多年来,你们诋毁我的学生,真以为老夫不知吗?”
说完,老头就带着属于老头的倔强,霸气的离了朝堂,留一地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刘首辅此话一出,似乎并非有错。
谁都知道,当年单犹语不过是一介贫苦书生,一路走到这儿没有人帮过他,自他高中后,就很得刘首辅的青睐,傅习息与他实力相当,便成了京城里民间茶前饭后的闲聊之物。
总要攀比攀比,而这位单大人也总是比傅大人高一头。
礼部尚书是单犹语,而刑部侍郎就是傅习息。
仅仅只是一二名之差,现在却让两人一个是尚书,一个是侍郎,相差还是有点距离。
傅习息听完刘首辅的话也是捏紧拳头,黑着脸默默离场。
……
后,皇上传口谕,科举一事由刑部侍郎傅习息全权负责处理。
这也算是皇上对风涌泉无声地慰问。
三年,若非有刘公决的举荐与自身的才华,以及宋令的赏识,又如何能走到这个地步,对常人来说,就是一步登天。
“宋贺年,我多时未批评你,你又犯病了是不是?这事本就有我的责任,你又何必跟风首辅较真呢?我老师都未给我求情,你掺和什么!?”我甩开宋令的手,他把我拉到他的御书房,显然是不想让我受委屈,有私事要与我谈。
宋令气得脑瓜子疼,青筋暴起,太阳xue都突突着,我也不知道此时该高兴还是该焦虑了,内心烦闷着。
“卿儿,我只是想对你好,难不成你真想去蹲天牢?他们那群老顽固就是想拿你开刀,见你讨我喜欢,明摆着要拉你下位!简直可恶至极!这让我怎么忍。”
我无奈叹气,拉起他的手,安慰道:“那你也不应该当面跟他们翻脸,现在都在传我们俩有奸情,说我包藏祸心,扰乱君心,说你沉迷美色,无心行政,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宋令见我生气,讨好般揉捏着我的手,眉头弯弯,好声好气笑着对我说:“我错了,卿儿你别气了,但是我们俩确实有奸情啊,他们也没说错……”
我更是无语,推开他,板着脸冷漠道:“别跟我说些有的没得,你看,你如此任性妄为,你自己失了民心就算了,闹这么一出,别人指不定怎么想我是心虚畏罪潜逃,关键是你还维护我。我也遭人非议,你说怎么办可好。”
“宋令,你怎么变了,行事太过鲁莽胡闹,怎么说你都不听。”我严肃批评他。
他倒是一本正经地回我:“因为卿儿你也变了。你曾经就和我一样胡闹。”
他看我的眼神深邃。
我一下子顿住了,只是说:“因为我长大了,贺年,你不该为我得罪你的老师,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我思来想去,有个折中的办法,眼神期待明亮,抓起他的手,说道:“要不,你就把这件事交给傅侍郎吧,他是风首辅的学生,交给他,也算是给风首辅赔不是,而且交给他的人做,不信他还不同意。”
这事我都没意见,没想到宋令倒是不高兴了,急忙道:“不行,那个傅习息不是跟你关系不好嘛?他要是趁机陷害你怎么办?而且朕才不要吃力不讨好的去管那个老头子。”
我安慰他:“别担心,习息人很好的,跟他的老师一样公平公正,以江山社稷为准,是君子也,绝不会做出小人之事。”
宋令犹豫再三,还是被我说动了,我跟他谈了几句就打算启程回府,此时皇上的口谕已经传下。
单府门口。
我刚一下车,就看见一抹红色的倩影。
“然之。”
“风惟?”
门口站着一位翩翩公子,相貌与骨相虽非天人,却也极佳,浑身无论是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端庄大方,眼神空明清澈,只是这只不过是表面,风惟这人,得细交才知,竟如此小心眼爱攀比,私下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但为人正直无私,是个可交之人。
也是我事变后,交到的第一位挚友。
傅习息,名习息,字风惟,傅风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