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宇擡起手刚要摁响门铃,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白墨换了件黑色的t恤,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出声,随即相视一笑。白墨略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你是出去找我?”向宇的语气里全是惊喜。他没想到白墨竟然会主动出门去找他。看到这人额边的细汗,他又开始后悔自己在看到短信的时候,没先给白墨回个电话的。这人手臂和背部都有伤,换件衣服还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
不等白墨回答,向宇带着人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快让我看看,伤口有没有事。”向宇小心掀开白墨的t恤,发现肿起的棍痕处竟然渗出了一些血迹,显然是皮被磨破了。他心疼得不行。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破皮了?疼吗?”
“睡着了之后不小心压得。”白墨摇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向宇没戳破他的谎言,他走到白墨放剪刀的地方,决定再做一次衣服改造工程。
“别剪我的衣服了,我……我小心脱下就是。”这次白墨忍不住了。他现在这件黑t是当年父亲给他买的。并不贵,是高考结束后,父亲带着他去燕市的嬉戏谷玩的时候,见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了怕他难受,随意在纪念品店里买的。那会儿他嫌难看还不肯穿,现在他却舍不得它有一丝损坏。似乎穿在身上,父亲就还陪在他身边一样。
向宇没有坚持,他很喜欢白墨主动表达意见。
两人齐心协力将黑t小心脱下,向宇再次给白墨换上那件白色的改良版开背衫,尽量轻柔地给人抹好药膏后,正要说话。不防他的胃又开始抗.议了,“咕咕”,紧接着身边也传出了两声,“咕咕”。
“你也还没吃?”向宇再次惊讶。
白墨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想得比较多。误以为向宇会觉得他耍性子,一定要等他回来做饭才吃。
“我……我睡过头了。”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说错了话。如果是睡过了头,自己七点多还给他发了短信,两个多小时也够他吃顿饭了吧。
“其实是我还不饿。”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补充完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要是不饿,刚才的肚子叫是怎么回事。
向宇想笑,于是真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都快饿坏了。不过对不起,我食言了。今天回来太晚,来不及给你做好吃的。我看橱柜里有挂面,咱两暂且吃碗面吧。”
白墨听他说得自然,点头也点得自然。
向宇转身去厨房却顾虑到会不会影响向宇这会儿的心情,又选择了沉默。
“有事?”向宇忙碌之余突然回头问。
白墨看着他温和的笑脸,刚要开口说话,向宇又说道:“你是要跟我说有关案子的事吧?不急,等吃完面再说。”
哎?这人是有读心术吗?白墨惊愕,他怎么知道我要跟他说案子的事?
“去餐桌旁坐着。面很快就好。”向宇把人哄到客厅,开火起油锅准备煎两个荷包蛋。
十分钟后,一碗飘着青翠的葱花、满室飘香的猪油汤面出现在了白墨的面前。汤是清澈的红汤,面是雪白的细面。面碗里还窝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又连叫了几声。真香啊!这人连简单的挂面都能做得这么垂涎欲滴。
“开动!”向宇是真的饿极了,举起筷子带头“哧溜哧溜”吃了起来。
白墨的吃相稍微斯文些。他先是看了眼向宇的碗里,也是两颗荷包蛋,这才放心地夹起自己碗里的其中一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半流体状的蛋黄从被他咬破的地方流了出来,白墨幸福地要哭了,竟然是他最爱的溏心!他赶紧把剩余的大半颗荷包蛋一股脑儿塞进了嘴里,焦脆的表皮、柔嫩的蛋白与半流体状的蛋黄,在咀嚼间有了完美的融合。吃完这颗荷包蛋,白墨又端起面碗,喝了一口汤,入鼻是麻油的香气,入口却是猪油的鲜美,还略带着一点点小葱的清香。胃一下子熨帖了。向宇看他眯着眼睛大口吃面的样子,心里舒坦了不少。一院天台上,他训龚明旭训得严厉,但却没有人能来训一训他。他把自责压在了心底,根本不敢有一丝松懈。沈一南的死亡,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令他十分恼火。但这种恼火,他没有对象可以发泄。正是他的松懈,给了沈一南自.杀的契机。如果他能下严令,禁止沈一南出病房,那么龚明旭他们一定会严守命令。他说龚明旭有了不该有的同情心,他又何尝不是。可是,没有人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一顿。他只能自己消化这些压力与内疚。
白墨对他的关心,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的那句“你还好吗?”让他恨不得一秒就能赶到白墨身边。他更没想到的是,敲开门,门后是一脸担忧正要出去找他的白墨。他的白墨,中午刚拒绝了他的白墨,以他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着对他的关心。没有好听的话,却有切实的行动。
“我脸上有花?”口腹之欲得到极大满足的白墨,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他笑盈盈地看着一直盯着他不吭声的向宇问道。
因为吃的是热汤面,他的鼻尖上有汗,白皙的脸颊红彤彤的,沾了猪油和麻油的嘴唇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向宇推开椅子,走到他身边,弯腰擒住了那抹光泽。他伸出舌尖在那人柔软的唇瓣上舔了一圈。
“好甜!”旋即他又松开了对方,退后一步,温柔地注视着那人的表情变化。他不敢深入,怕又逼急了白墨。
白墨的脸越烧越红,他捂紧了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不知是惊还是羞地瞪着向宇。
“你……”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有关案子的。”向宇及时转移了话题。
果然,白墨没再追究他的偷袭。而是站起身,去茶几上拿了他的手机打开,递到了他的手里。
向宇疑惑着接过来一看,脸色马上沉了下去。
“果然你在一中并不是偶然。这个号码你认识吗?”
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白墨说话。白墨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认识。”白墨摇摇头,接着又解释道:“我……我并不知道一中会发生什么。只是想去看看恶魔的种子到底是什么。”白墨有些紧张。他很后悔,如果他知道一中今天会发生流血事件,再怎么不信任警察,也会第一时间报警的。他不希望向宇对他有误解。
“墨墨,不要紧张。”向宇察觉到了白墨的情绪变化,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后,又给白墨倒了杯温开水。
“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直到在一中见到你,我才想起来。你的保洁包在家里,你出门的时候并没带上。所以你今天一早出门并不是赶单子。而你恰巧出现在一中,要么是为了办其他事经过那里,要么就是特地候在那里的。”
白墨听他这么说,更紧张了。原来自己早被怀疑了。
“我……我是特地等在那里的。”他低头看着手中温润的骨瓷杯,心里想,要是向宇把他当作一中血案的同谋该怎么办?
“墨墨,看着我。”向宇蹲下身,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白墨的眼神在躲闪了几次之后,终于聚焦在了向宇的脸上。不过他不敢和他对视,只是盯着他那两片薄唇。
“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墨墨。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努力去相信你。如果你和血案有关的话,也不会拼了命去救人了对不对?你知道我看到沈一南刀尖下的是你时,心里有多害怕吗?”
向宇捧着白墨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白墨不由自主放下水杯,没受伤的左手握住了向宇的左手。向宇乘机反手抓住了他的,捏在手心里,略用了些力。白墨并未如他以为的要挣脱开去,反而也用了点力,握紧了他的手。
“为什么?”白墨只问了三个字,向宇却明白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努力相信我?为什么心里会害怕?
“因为我喜欢你啊。”
向宇认真地视着白墨。一天之内,他数次向白墨告白,不是为了肉麻不是为了甜腻,只是想让对方相信,他的这颗心是真的。他期待着白墨主动向他放开心扉,告诉他,他所有隐藏于心的不快乐。
白墨回望着他,有些动容,嘴唇动了动,随即却又紧紧闭上了。他还是不敢跨出这一步,第一次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他再没有什么能给予对方的了。
向宇看着他暗淡下去的眼神,有些失望,却并不灰心。今天早晨,当看到差点被尖刀刺中的白墨时,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什么可怜、什么同情,统统都不是。他喜欢这个人!他害怕他会发生任何意外!这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情感。他不想再像以前那般在暧昧里猜来度去,他就是想拥有这个人,想直截了当、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他喜欢他!向婉平时没事就给他普及抑郁症的知识,他面上虽然不耐烦,但大半还是听进去的。抑郁症患者的不自信、敏感及多疑,都是患者本身所不能控制的。他愿意
等他,愿意陪他一起治病。不就是病么,该吃药吃药、该治疗治疗,总能好的。何况白墨对他,也并不是没有感觉。不然怎么会担心到要出门找他。想到这里,向宇又隐隐地有了些窃喜。
“墨墨,我现在并不需要你给我答案。只要你记住,我喜欢你,我会努力做让你可以信任的人。明白吗?”
白墨的心像打鼓一般激烈地跳动着,但沉默半晌,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恶魔的种子’这条短信会引起你的兴趣,并让你赶往一中吗?”向宇表达完心意让白墨暂时放下不安的情绪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