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宇没想到龚明旭会这么快就来医院找他。
半个小时前，因为药物副作用的影响，时而无意识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时而又缩在墙角不住颤抖的白墨，刚刚因为力竭昏睡过去。
“怎么了？”向宇轻轻合上病房门，又不放心地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了一眼。
“尸检报告出来了，萧敬是自.杀的。”龚明旭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心翼翼的老大，颇有点新奇的感觉。
“自.杀？你是说他心口上那一刀是他自己捅的？”向宇很惊讶。
“是，郭姐的报告是这么写的。”
说完这句话，龚明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向宇会不会问他具体的细节。毕竟陶思雨说得那么模糊，他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哪知道向宇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
“凶器呢？上面的指纹是谁的？”
“萧敬的。只有他一个人的。从指纹的痕迹来看，那把刀确实是他握住了刀柄反插.进自己胸口的。”
“你来找我，是因为凭这个就排除了白墨的嫌疑。所以我可以归队了？”向宇有些严肃地看向龚明旭。
龚明旭心里一凛，连忙又把萧敬的死亡时间、白墨出现的时间，那个神秘的开门人，以及苏剑的发现，都言简意赅地跟向宇讲了一遍。
“这么说书房里的冷气，有可能是萧敬自己开的，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开那么低。这样可以影响法医对死亡时间的判断。”向宇回想起昨天下午，从客厅进入书房时，犹如从夏季一脚跨入深秋的凉爽。当时心头也有疑惑闪过，为什么萧敬客厅里不开冷气，却在书房开得那么足。转念一想，或许是出于环保的可能。毕竟他人待在书房里，没必要整间屋子都开。所以当时并没有深究。现在想想，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我让技术组再去萧敬家里，排查一下书房空调遥控器上的指纹。”龚明旭暗恼自己在得知结果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性。
等他打完电话，向宇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老大，那个……白墨情况怎么样？可以问话吗？”
龚明旭嘿嘿一笑，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向宇没说话，转过头，又从门上的小窗口往病房里张望。
“我总觉得萧敬的自.杀有疑点，藏在他房里的那个神秘人是关键。但唯一见过他的，可能就是白墨了。”龚明旭又补充道。他不是看不出来向宇对白墨的紧张程度，但找出真相，也是他的职责。
“今天早晨我只离开了三分钟，他就差点从窗口跳下去。”
向宇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龚明旭却听出了心惊肉跳的味道。
“从昨晚服药开始，他就没有安稳过。药物的副作用太大，但只能熬着。就在你来之前半小时，他才刚刚睡着。每一次睡眠，最长没超过两小时。明旭，于公，我和你一样，希望能够快点破案。于私，我却不能让他在这种时候再受任何刺.激。他，太不容易了。先从公寓的监控记录里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些什么吧。”
从龚明旭的角度，只能看到向宇的半张侧脸。平时总是不怒自威的丹凤眼，此刻除了心疼别无其它。而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衬得一向英明干练的老大憔悴了不少。
“放心吧，老大。我们先从其他方向着手。你，也注意休息。如果你倒下了，那谁来照顾白墨。”龚明旭把原先想请向宇回去主持大局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谢谢！”向宇回过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也是他的搭档。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信任，让压在他心底的心结又松开不少。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看错了人，付出的，是永远没法挽回的伤痛。但看对了人，得到的，却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倚靠。
“有什么新的发现，立刻打电话给我。另外，再找一下伊婷。问一下她，当年她帖子里的那两张照片是从哪儿来的。还有，能不能拜托她跟燕城医大的校方打听一下，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快就认定了萧敬对白墨的指控，并最终做出了开除白墨学籍的决定。要知道凭白简博的影响力，即便他死了，学校也会给几分薄面的。”
“为什么不能我们直接出面问校方？”龚明旭不甚明了。伊婷不过是个大学老师，警方出面，不是更直接简单一点？
“以免打草惊蛇。我们手头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钟慈。以他现在的身家地位，很容易给我们的调查带来负面的影响和阻挠。”
“那伊婷帖子里那两张照片的来历又能说明什么？”
“白墨和萧敬并肩看向镜头的那张，一看就是白墨自.拍的。而还有一张萧敬低着头看书，白墨看他的照片，很明显是在两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伊婷是在事发后才知道白墨喜欢的不是她，而是他。那她不可能事先就偷拍他们的照片。现在萧敬已经死了，我们只能通过其它渠道证明当年萧敬对白墨的指控是污蔑。而一旦能证明当年的事情是萧敬设计陷害的，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和他合谋的人。”
龚明旭顿时茅塞顿开。萧敬的人生，在白墨强.暴事件之后，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他为什么要跑去唆使范静自缢，然后又挥刀自.杀呢？这些和钟慈到底有没有关系？找到事情的起因，也许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告别向宇，回到市局的龚明旭，第一个迎回来的是苏剑和程星。“旭哥！”
走在前面的苏剑意气风发，而跟在后面的程星，只看着他跳跃的背影浅笑盈盈。这一幕看得龚明旭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程星不会对苏剑有什么吧？不容他多想，苏剑递过来一个银色的移动硬盘。
“顺利完成任务！十四号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萧敬的车在博慈停车场出现。十一点二十九分他进入博慈一楼大厅，并上了电梯。十一点五十五分又从博慈离开了。”
“那十一点二十九分至十一点五十五分这段时间，有没有找到和他有关的监控记录？”龚明旭看了看手里的移动硬盘，模样小巧重量又轻，还挺漂亮。
“哎？你不是说只要证明那段时间他进出过博慈就行了吗？”苏剑惊愕地看着他，眼里是不明其意的惘然。
“如果他只是去了其它楼层，并没有到过自己的诊室呢？我们办得都是人命案，错过一点细节，就有可能和真相失之交臂。”龚明旭严肃地看着他。
“哦。”苏剑怏怏地从他手上拿回那个移动硬盘，“他的诊室在3楼，我们把3楼走廊的监控也拷回来了。我马上来看。”
接着又回头冲程星说道：“硬盘等我用完了还你。还有衣服，洗干净了再还你吧。”
“行！那你先忙吧。我也得回队里去了。注意休息，别累坏了。旭哥，我先走了。”程星温柔地叮嘱完苏剑，又跟龚明旭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刑侦队的办公室。
看着垂头丧气的苏剑，龚明旭偷偷咧了咧嘴角。他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子又像只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就像他办案时取得了一点小成绩就沾沾自喜地去找老大，原本是盼着能得到一句表扬的，结果却因为考虑不周反被教育一通。他又想，自己现在的心情，会不会就是老大训斥他时的心情呢？既为苏剑高兴，又觉得他委屈的模样很可爱。
不过十分钟，蒋超和沈虎也回来了。
“老龚，快快快，来杯水！渴死了！”蒋超大大咧咧地往最靠近门的那个座位上一趴，活脱脱一条脱水的鱼。
沈虎则扯着领口，直接站到了空调的出风口，大叹着“凉快”。
龚明旭走到西北角，直接拿了两瓶矿泉水。
“给！说了，别叫我老公。让人误会！”他性别男，爱好女，还想找个软绵绵香喷喷的老婆呢。
“还有你，别站在风口下。感冒了谁查案啊？”
“好的，老公！听你的。”沈虎翘起兰花指，凌空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从他手里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一顿狂饮。
龚明旭被气得直翻白眼。偏偏蒋超还不放过他。
“讨厌，老公！你什么时候和他有了奸.情？”
苏剑摸摸手臂上竖起的汗毛，转过身，幽怨地瞪了他们一眼。
“咦，小苏怎么了？”沈虎盖上瓶盖，晃了晃手里只剩小半瓶的水。
“是不是我们欺负你的明旭哥哥，你不开心了？”蒋超也有些诧异。
小白兔好像真的不开心，脸也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眶里还隐隐有落泪的迹象。
“你们歧视同性恋！”
这可是顶大帽子！别说蒋超和沈虎了，就连龚明旭都吓了一跳。这三人就纯粹是开玩笑解解乏，怎么一下子上升到了性取向歧视的高度了？
“不是！没歧视啊！哥哥们开玩笑呢！”再说了，谁敢歧视啊！他们的老大不就是爱蓝颜不爱红颜的杰出代表嘛！
“那你们故意娘声娘气地说话！同性恋才不会像你们学得那么恶心呢！喜欢男的怎么了？那他就喜欢了呀！又没犯法也没杀人放火！凭什么被人看不起！”
说着说着，小白兔真的水漫金山了。
蒋超和沈虎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哄他。龚明旭则托着腮帮子又想起了那个叫程星的小警察，满脸深情地看着苏剑的模样。
小白兔不会是真的和程星在谈恋爱吧？不然人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送热巧克力过来，还对小白兔的喜好了解的那么清楚。脱脂奶、不加奶油。上次老大请客喝咖啡的时候，也没听小白兔这么点饮料啊！
什么时候得跟程星探探口风。小白兔这么纯情，必须是队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变身为老妈子的龚明旭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老大啊！带队伍真的太不容易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