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龚明旭再度出现在了白墨的病房外。
“老大，大嫂怎么样了？”
“大嫂？”向宇愣了一愣，“这个称呼不好。”
“那叫啥？”龚明旭眼里闪烁着浓浓的八卦意味。
向宇低下头思索一番，“赶紧地说案情！你大嫂待会儿就该醒了。”
龚明旭忍不住捂住嘴一阵闷笑。憋死他了，这地儿连笑都不能畅快地笑。
“在他面前你们可千万别这么叫！脸皮薄，再说人还没答应我呢！”向宇有些惆怅，又想起了白墨“我”字之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期盼的那句话。
“叫白哥吧。”龚明旭止住笑，咳嗽一声建议道。
“哥？就那长相也比你年轻啊。”向宇上下瞄了瞄龚明旭，意思是那声“哥”你好意思叫出口？
“老大！不带你这么寒酸人的！”龚明旭不干了。
“得了，叫人白墨就行。又是嫂子又是哥的，也不怕人觉得咱与众不同是不是？”向宇拍拍他的肩膀，又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白墨刚刚多喝了两口粥，让他被钟慈破坏的心情重新明媚了起来。再过半小时就又得吃药了，希望今晚的药物反应可以不要再那么折腾人了。
“行吧。白墨还不能接受问话？”龚明旭也跟着他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了白墨的一个后脑勺。
“要能问还用你催？”向宇白了他一眼，“蔡华珍匿名捐那三百万，你怎么看？”
“心怀宽广，有教育情怀？”
龚明旭话说到一半，连忙伸出双手拦住了向宇劈头就要盖下来的铁砂掌。
“不是，这些都不是！显然那是用捐款的名义给得封口费。不过，她至于为了一个萧敬下这么大本钱吗？这萧敬和她又非亲非故的。白墨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侄子吧？侄子失学就能学好了？”
向宇收回自己的铁砂掌，改用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他的小腿一下。
“她要真为了萧敬，有那三百万，萧敬出国留学都够够的了。完全脱离当时的环境，还用担心什么影响？对了，她和萧敬的关系查得怎么样了？”
龚明旭挠挠头，觉得自家老大说得十分有道理。
“超子和老虎还在查。不过就算是查到他们有过往来，或者说互相认识，又能证明什么？萧敬是钟慈的研究生，又是博慈的医生，互相认识、甚至是私下有些往来也无可厚非吧。总不至于是老牛吃嫩草。”
“那就要看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你不说那个校长说萧敬的母亲，是在他大三的时候去世的吗？去查一下，具体什么时候。这萧敬为什么大一、大二不为父报仇，偏偏要等到大三呢？”向宇意味深长地看着龚明旭。
“是。不过老大，我始终想不明白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就算她再不喜欢白墨，又不是她儿子。人家姓白，跟他们钟家有什么利益纠葛？”龚明旭苦着一张脸，要是能知道蔡华珍的动机就好了。
“先查了再说吧。”向宇右手搭上病房门的把手，又想起什么似乎，转过身说道：“对了，萧敬书房里那套家具有印象吗？”
龚明旭不知道他突然提起家具干嘛。
“那可是正宗的黄花梨。虽然不是海南黄花梨，但那么一整套，价格可也不菲。毕业不过一年，他怎么消费得起？你去查查那是萧敬从哪儿弄来的。”
龚明旭点头应下，又不由得感概道：“老大，你说这个萧敬，是不是七窍玲珑心啊？。要不是和那位揣着精明装糊涂的校长过过招，我还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给校长发完邮件后，又设下死后第二天发送那篇帖子。”
“萧敬应该是知道即便他把真相告诉了校长，校长也未必会给白墨翻案。帖子发送在他死后的这一天，警方一定会介入调查帖子发送的时间及内容。而我们也一定会找校长了解情况。既然他七拐八弯地让我们知道当年的事和蔡华珍脱不了关系，那就如他所愿好好查一查！”
当晚八点，市局刑侦队办公室内，陶思雨忽然盯着电脑屏幕喊了一声“停”。
“就这儿，有没有觉得画面有点不对劲？”陶思雨指着停在16号中午十二点的画面问道。
“好像……”苏剑把画面又往前倒了三十秒，按下播放键。等到了中午十二点的画面，又再按下暂停键。
“好像画面有一点点变暗了。”
“咱这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得有大半天了，每次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眼睛看累了晃眼。”
“但能说明什么？”苏剑又再来回播放了一下视频，“光线的变化就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况啊。”
“就在楼里，光线都来自于楼道灯，能有啥光线变化？对了，再往后看看，还有没有光线变化的地方。”
这两人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继续瞪着屏幕仔细地看。终于，当画面播到白墨乘坐的电梯到达8楼时，画面的光线又有了微弱的变化，似乎又变亮了。
“这怎么回事？”苏剑愣住了。就算是光线变化，这楼道灯还能时暗时明？
“看这里。”陶思雨指了指画面中走廊的左侧，“这里有扇窗。”
视频被再度拉到十一点五十九分重新开始播放。到十二点的时候，可以看到的明亮窗玻璃不见了，蓝色的卷帘遮住了原先还可以看得到的蓝色晴空。而当进度条来到白墨乘坐的电梯门即将打开之时，蓝色卷帘又神奇地拉上去了。
“这期间，没人走过去拉窗帘吧？”陶思雨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有汗毛在竖起。
“没……没看见。”苏剑受她情绪感染，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那这怎么回事？”
于此同时，蒋超和沈虎在距离博慈五百米处的一家咖啡馆里，举着萧敬的照片在询问里面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服务员。
“见过这个人吗？”“见过。萧医生吧？”马尾辫看着照片点点头。
“你认识？”蒋超有些惊讶。
“经常来啊。人长得帅，还特别爱笑。”马尾辫脸有些微红。
“你确定是他？”沈虎追问道。伊婷跟老大描述过萧敬，明明是个内向不爱说话的人，怎么会老挂着笑容？
“当然确定！他每天都到我们店里买咖啡。”马尾辫对于沈虎的质疑有些微恼。
“一个人来的？”蒋超环视了一圈店里的环境，发现了柜台上方以及卡座区上方的各一台监控摄像头。
“是啊！他喜欢喝我们店里的手冲咖啡。几乎每天早晨都会来一杯提神。”
“不对吧。前两天下午我还见到你的萧帅和一个气质典雅的老妇人又坐在靠窗那个位子聊天呢！”一个平头小伙子站在柜台后面，一手指着靠窗的第三张座位说道。
“那你怎么也没跟我说？”马尾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你只让我盯着有没有年轻女孩和你的萧帅在一起嘛。那个老妇人的年纪都能当你萧帅的妈了，肯定没戏啊！”平头脸上有三三两两的青春痘，有两颗明显是刚被挤压过的状态。一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柜台里。
蒋超和沈虎相视一眼，觉得今天一天的走访总算是有了点收获。
“看来蔡华珍和萧敬确实私底下有接触啊！”李成看着白墙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感慨道。
视频里身着淡绿色绣花旗袍的蔡华珍正把手里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萧敬。萧敬接过去了，却并没有打开看，只是放在手上掂了掂。
“停！这是什么东西？”龚明旭上半身前倾，盯着白墙上的镜头问道：“小苏，可以把这一幕放大吗？”
苏剑闻言，二话没说劈里啪啦几下，黑色塑料袋被放大了。
“好像是圆球状的物体！”陶思雨一会儿把头歪向左边，一会儿又歪向右边。
“这个好像是个垃圾袋吧？”苏剑也加入了探讨的队伍里。
“那就不会是吃得东西了。像她这么讲究的人，总不可能把吃得装垃圾袋里。”沈虎说道。
“讲究？哪儿看出来讲究了？”李成有些疑惑。
“你看她穿的旗袍，那可是手工定制的。上面的花都是人工刺绣！”蒋超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怎么知道的？”李成更是诧异了。连陶思雨都溜圆了眼睛看向蒋超。
一个糙汉子，竟然看一眼就知道什么手工定制、人工刺绣！
“那个咖啡馆的服务员说的啊！人家的志向就是将来做一名独立的服装设计师。”蒋超竖了个大拇指，给那个服务员的。
“哦！我还说我一女的都没看出来，怎么你突然变时尚大师了呢！”陶思雨那个“哦”拖得有些长，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谁告诉你那个服务员是女的了？人是标准的爷们好吗！”沈虎在旁边捅了一刀。
“没事，女汉子也照样有人爱！”苏剑加一刀。
陶思雨深吸一口气，“回归正题，塑料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呢？”
众人思忖了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龚，是不是可以把蔡华珍请过来问话了？”沈虎看向龚明旭。
龚明旭的思绪还在陶思雨和苏剑发现的监控记录的异样上。
“小苏，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拷贝回来的监控记录被人动过手脚？”
“不可能！要是被拼接剪辑过，我一早就发现了。”苏剑直接予以了否决。
“那如果是公寓里的监控，所记录下的是早已录好的视频呢？”
“这……你是说，16号中午12点至下午一点二十九分的视频，是有人早已录好的。然后被人挡在了摄像头下？”苏剑犹豫了起来，“这个倒是有可能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时间段走廊上的卷帘是被拉下来的，而其它时间段却是卷上去的。”龚明旭点点头。
“有人布局，掩掉自己进出过萧敬公寓的记录。以便把嫌疑都指向后来的白墨？”沈虎第一个反应过来。
“小雨，幸苦你和小苏再看一下同一时间段，萧敬公寓楼里大堂的监控记录，看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出过。”龚明旭认真地吩咐道。
“是！”
“那蔡华珍呢？”沈虎不甘心地问道。现在所有的迹象都证明了蔡华珍的可疑。
“老大让查一下萧敬书房里那套家具的来历。我已经查到那是来自一个叫做‘年’的中式家具销售公司。因为属于高档家具，每套家具都有编号，以及购买的客户信息记录。等对方把这些信息传过来，也许我们就可以请这位院长夫人回来坐坐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向队回来了吗？这是他叫得外卖！”程星手里拎着一堆手拎袋跨步走了进来。手拎袋上是大家熟悉的溪水楼的标志。
“哇！老大的爱心餐！”众人欢呼出声。
唯有龚明旭看到程星冲着苏剑温柔一笑的模样，有些头痛地咂了咂嘴。他去找向老大汇报案情的时候，忘了跟他说这一茬了。老大让他照顾好苏剑，到底包不包括他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