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地

重回故地

因着父王身子虚弱的缘故,隋珠将马车让出来后,便执意要骑马,孙小郎怎么也劝不住,加上燕昭在一旁煽风点火,隋珠畅快地骑上了马。

没想到父王的踏雪虽看着凶猛不好惹,但隋珠试探着骑上去后,那马儿却只是甩了甩尾巴,并未抗拒,甚至还扭过头舔了舔她的手。

众郎将和川阳王府侍从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平日里,大王这匹马性子孤傲的不行,除了大王,谁都不给骑,如今见了县主倒是屈服了。

原来马儿也爱美人,众人心中腹诽道。

正月的风虽有些冷,但吹在面上,竟出奇地醒神。

可惜这样快活的时光很短,才过了一日,马车里虚弱躺着的父王便生龙活虎了起来,脸色也恢复成了未中毒前的红润。

一下马车,便看见自己性子傲慢的坐骑正驮着长女撒着欢地跑着,全然没有往日的自大。

“父王。”

见李承安下来,隋珠从马背上下来,行一拜礼,担心父王因为自己动了他的坐骑而不高兴。

但事实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片风平浪静。

过了绛州后,距离紫都就越发地近了,中间只隔了蒲州和同州两个小州,不过两日时间,便看见了紫都干安的恢弘城门。

紫都地理位置略偏西北,气候较莱州江南这种地方也要略干些,微微掀开车帘,一股又干又燥的风便趁机涌了进来。

隋珠怔怔地看着外面萧瑟惨淡的城墙,心中戚戚然。

终究是回到了这里,无法挣脱。

进了紫都后,仪仗开始缓行,不似前两日的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皇城主街上,对着街道设门的勋贵之家,家奴看着川阳王府浩浩荡荡的仪仗过去,纷纷给家主禀了上去。

川阳王远去莱州寻长女和安公主的消息本就没有遮掩,如今人回来了,满城几乎都的到了消息,其中也包括高坐深宫的当今天子,李承晖。

见李承安安然无恙地归来,气得砸了殿里所有的名贵瓷器。

车驾缓缓停下,随着铃铛声歇止,隋珠便知是川阳王府到了。

“王府至,县主请下车。”

孙小郎的声音穿过车壁涌过来,车门被侍从打开,隋珠被外头忽然射进来的光线刺了刺眼睛,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躬身自马车中钻出来,没想到一擡眼看见许多人。

王妃杨氏赫然在前,带着弟妹一同站着,其后,还有许多府内长史与父王的属臣谋士。

最后,便是元娘和她的小丫头阿葵,见到她的那一刻,皆是眼含着热泪,恨不得立即扑上来。

隋珠瞧见她们的那一刻,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紫都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有元娘和阿葵,是隋珠本以为此生再无缘见到的人。

但激动归激动,隋珠尚未忘记礼数。

整了整仪容,隋珠快步至王妃面前,肃拜一礼道:“拜见王妃。”

饶是杨氏早已接到了消息,再看见隋珠安然无恙地站在她跟前时,杨氏还是满面惊异地打量了隋珠好几眼。

“回来了便好……”

杨氏收回目光,语气温和道。

同为女子,杨氏对这个前室之女悲惨的遭遇自然也少不了同情。

王妃说完后,身后的弟妹也过来与隋珠问安,两人年纪小,就没有母亲那么沉稳了,见长姐死而复生地回来,面上都是好奇,若不是此刻人多,怕是要开口问上了。

“前厅给大王和和安设了洗尘宴,大王可要去?”

身为王妃,杨氏的职责不过是这些操持家务的琐事。

李承安本就不喜宴席应酬,又看见长女面色略带疲惫,遂摆手道:“辛苦王妃,但不必了,一路车马劳累,还是去歇着为好。”

杨氏也不恼,淡笑着应了。

李承安注意到元娘和阿葵一大一小两个仆从在一旁热泪盈眶,有些好笑,如了她们的意道:“迎县主回去吧。”

李承安的目光扫过两人,意思很明显。

“嗳!”

元娘得了令,激动地浑身一哆嗦,赶紧应了一声,领着阿葵便扑了过来。

“女郎……”

因为开心,元娘双颊泛着红晕,一张脸上更是泛着浓浓的慈爱。

“县主县主……”

小丫头阿葵也不甘示弱,紧紧抱着隋珠的胳膊,语气欢快叫道。

看到元娘和阿葵,隋珠这么些时日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蒹葭院还是与离开时那样,不同的是又添置了许多金贵玩意,修建了一些精巧的假山水榭莲池,还有一个惹眼的秋千架,那上面缠绕的藤蔓,都与莱州明家蒹葭院中的一模一样。

看见这秋千架的那一刻,隋珠沉默了一瞬,很快别开了眼。

她不习惯的同时,也有些好奇父王为何有此转变,她并不相信是因为自己死里逃生后父王迟来的愧疚。

一进了门,没了外人,元娘便抱着隋珠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女郎了,没想到老天保佑,女郎安然回来了,我回去定要给佛祖烧几炷高香……”

将隋珠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看到完好无损的女郎,元娘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着眼前哭得双眼红肿的元娘,隋珠试图劝慰,遂撒娇道:“元娘,我好饿,我想吃元娘亲手做的莲叶汤饼,再加上小厨房烤的脆香的芝麻胡饼~”

元娘还想抹几把眼泪,听到隋珠撒娇地跟她说饿了,立即擦干了眼泪,乐呵呵地应道:“哎!我这就去,女郎先去沐浴,洗完了刚好用饭,阿葵,快去侍候女郎沐浴,记得将除祟气驱邪的艾草燃上,给女郎熏熏新衣!”

阿葵机灵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动了起来,将艾草在火盆中点上,又推隋珠人过去熏了熏。

“女郎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好人有好报,女郎这样善心的人,一定福大命大!”

浴身时,阿葵一边给隋珠擦着身子,一边抹眼泪道。

隋珠蒸腾在一片晕着淡淡栀子香的汤浴中,神经都放松了许多。

听到阿葵这丫头的碎碎念,隋珠破天荒地应道:“确实是福大命大……”

才能遇上寒霁。

也许是记忆太过美好,亦或者汤浴太过舒适,隋珠差一点在里面睡了过去,好在阿葵那丫头心细,赶紧将人晃醒了。

“女郎小心着凉。”

如梦初醒,隋珠不好意思地笑笑,自浴桶中起身。

冬日不比春夏,适宜洗浴,尽管浴房烧了许多炭,但刚从热气腾腾的水中出来,隋珠还是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好冷……”

隋珠感叹了一声,阿葵听见,赶忙拿来了柔软厚实的长巾子,将隋珠裹了一下。

但冷只是一霎那的,待过了几息,隋珠便不再打颤,慢悠悠地将寝衣穿上了。

出来时,元娘正好也端来了饭食,那香喷喷的莲叶汤饼,还有那正冒着芝麻香气的胡饼,一股脑都飘到了饥肠辘辘的隋珠面前。

甚至都没等阿葵将她的头发绞干,隋珠便扑到了食案前,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久违的汤饼让隋珠吃的心中发暖,隋珠憋着泪,将其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厨房送来的精致小菜都吃了半数。

洗漱后,隋珠看着元娘温柔细致的给她理床铺,她再度撒娇道:“元娘今天晚上同我一起睡吧,我想和元娘睡~”

隋珠自出生便没了母亲,父亲也待她冷淡,元娘便相当于她之父母,隋珠怎能不亲近她。

因而,当她知道自己要去和亲时,她特意瞒着元娘,不想元娘抛家弃子,后半生也陪着她去那茫茫草原上。

“嗳,都依女郎的,元娘今夜就陪着女郎一道睡。”

听这要求,元娘自然是满口应下。

一旁的阿葵闻言,也兴奋道:“阿葵也想和女郎睡!”

隋珠笑看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哄道:“阿葵先等等,先让元娘先,明日再带着你。”

得到了应承,小丫头开开心心地道了一声好,给炭盆里添了足够一夜燃烧的炭火,蹦蹦跳跳地下去了。

隋珠同元娘一起躺在床上,像小时候那样,隋珠钻进她的怀里,寻着那一丝丝母性的温暖。

元娘不可避免地问起了她自和亲之后的事,隋珠对着元娘,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其中经历慢慢细说了出来,包括于危难之中救下她的寒霁,还有与其生的情。

“女郎果真……”

元娘听出了隋珠话中的意思,脸色惊诧问道。

隋珠仰起脸,像一个天真无邪的稚童,一本正经道:“元娘,我喜欢他,这辈子我只愿与他相守,他是个极好的人,元娘若是不信,日后见了他,就知道了。”

“那小郎君还要过来?”

元娘将全部事情听了,自然知道大王将其收拾了一通的事,也明白大王不许二人在一起,再听这人还要飞蛾扑火过来,元娘心中震动不已。

“对哦,元娘这事你可不能说出去,尤其不能让父王知道,若不然寒霁就麻烦了。”

元娘面色复杂地看着怀中的女郎,万万不能想到,一向乖巧内敛的女郎竟与外面的小子互定了终身,还闹得这样大,让大王亲自去棒打鸳鸯。

又得知那小郎君还要过来,她心都要悬起来了。

然感受到女郎轻轻快如云的语气,元娘只能认了。

罢了,谁让女郎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