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听母后的。”她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福礼。
“夜深了,儿臣便不打扰母后歇息了。”
孙姑姑躬身,上前将地上的名册拾起。
她轻轻拍去册上的灰尘,小心翼翼放回太后手边的紫檀小几上。
皇太后疲惫地靠着引枕,长长吐出一口气。
“哀家也是怕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
“照月自小就喜欢沈家那小子,当年,哀家也是极看好这门亲事。”
“沈家内宅干净,家风凛然,沈晏那孩子,更是人中龙凤。”
“可他偏偏……”
皇太后顿住,眉心紧锁。
“他偏偏对照月无意。”
“若莽然下旨赐婚,平白折损了与沈家的情分,得不偿失。”
孙姑姑垂首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对公主的婚事,她一个字也不敢置喙。
“后来见她为沈晏疯了魔,哀家这心里,日日夜夜提心吊胆。”
皇太后揉着发胀的额角,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如今,她倒是说放下了……”
“可哀家这心,怎么反倒更不安了。”
孙姑姑这才敢低声开口:“娘娘,自古难有两全法。”
是啊。
皇太后怔住了。
她既希望女儿能觅得一位真心相待的可心人,又希望此人位高权重……
可这世上,哪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
她抬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去,备上照月与贺明阁的生辰八字。”
“……去一趟白马寺。”
“让住持亲自合一合,看看这段姻缘如何。”
……
贺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尖细的嗓音划破贺府的上空。
内侍监公公手持明黄圣旨,立于堂中,神情肃穆。
贺家上下,黑压压跪了一地。
“……品貌出众,性行敦厚,特封为驸马都尉,择吉日与照月公主年前完婚,钦此!”
贺母更是喜极而泣,拿帕子不住地按着眼角。
光宗耀祖!这是天大的恩典!
贺明阁俯首,叩头谢恩。
“臣,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一丝波澜,可那双垂下的眼眸里,却燃着熊熊野火。
成了。
终究是成了!
……
镇国公府
暖阁内瓜子“咔哒”、“咔哒”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贺明阁要当驸马了。”谢昭昭一脸吃到大瓜的兴奋,凑到凌曦身边,“今日刚去贺府宣的旨。”
凌曦心里咯噔一下。
她记得,书里祁照月最后是嫁给了贺明阁,可……不该是现在。
时间对不上。
谢昭昭也觉得奇怪:“长安,皇室嫁公主,不都得从定下人选到大婚,忙活个一年半载的吗?”
“怎么这次跟赶集似的,说年底就年底?”
祁长安撇撇嘴:“还不是白马寺那个老和尚。”
“皇祖母派人去合八字,那高僧说,这门亲事,若不在年底前完婚,便要作罢。”
“皇祖母好不容易劝动皇姑姑莫再肖想沈晏哥哥,一听这话,能不慌吗?”
“当即就请父皇下旨,催着早日成婚。”
“反正姑姑大婚的东西,宫里一直备着,倒也不费事。”
祁长安说得轻描淡写。
凌曦却停下了嗑瓜子的手。
不对。
太不对劲了。
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从靖远王府庄子回来后,一切都像被按了快进键。
白冰瑶突然称病,闭门不出。
连四明街上她最看重的铺子,都转手给了白家旁人管。
然后,祁照月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要嫁给贺明阁
太快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祁照月跌跤。
那止不住的“葵水”,更像动了胎气。
是小产之兆!
若是没有对比还好,可偏偏她见过。
席秋娘那次的出血量,和祁照月,何其相似!
会不会——
凌曦的指尖,倏地冰冷。